當天傍晚,吳三醒用龍脊背(絕世奇珍)的借口引吳峫見他,也順勢為了問清那大金牙和戰國帛書拓片是什麽情況,而後者當然是關皓發短信告知的。


    吳峫更是火急火燎咬鉤,開著他的小金杯就殺去找吳三醒,一是為了叫三叔還錢,趕緊給關紹那尊大佛送走;二是他也好奇,能被三叔這眼光毒辣挑剔的老狐狸叫做“龍脊背”的是什麽好東西。


    關皓揣著明白裝糊塗,做足了“債主盯著欠債人生怕其跑路”的架勢緊跟著吳峫不放,吳峫眼睛一轉,想著幹脆給丫送去折磨三叔,順便連關皓一起捎上了。


    一番周折到的晚了些,剛到吳三醒的地方,就見正門走出一個戴著兜帽背著劍盒的年輕男人,這邊吳峫關皓,那邊年輕男人,三人直直的打了個照麵。


    吳峫在那邊和後麵走出來的吳三醒眼神交流得知龍脊背“飛了”,關皓則是眼前再次名場麵重現,心驚肉跳的掃了一眼四周被彈飛的鬼怪。


    那年輕男人抬眼從二人身上淡淡掃過,注意到關皓腕上的經幡五帝錢,男人眼神微不可察的一頓,又多看了一眼關皓,二人眼神短暫接觸一瞬,背劍男人卻什麽話都沒說,直直的略過二人離開。


    吳峫被吳三醒忽悠上樓套話去了,關皓則是回頭遙遙的注視了一眼年輕男人的背影,走神片刻:這和師傅相像的,惡鬼退避的大佬氣場,莫不是那個神神秘秘的“北啞”同誌?


    ……


    進屋以後,關皓和吳三醒互相秀了一下演技,他假裝被吳三醒安撫下來,幾個人才好容易坐下來說正事。


    令他小驚訝的是,這吳峫還不算真·單純小白花,倒還是看出來那大金牙是來刺探信息的。


    不過和吳三醒這老狐狸就差遠了,吳峫果不其然被吳三醒左一個“八陣書圖”,右一個“皇族古墓”忽悠的一愣一愣的,眼睛裏都寫滿了好奇和激動,吳三醒就在一旁不動聲色的慫恿吳峫探查戰國帛書上的皇族古墓,不過出乎關皓預料的是,他以為吳峫都被忽悠瘸了,卻還是秉持一種他沒怎麽看明白的矜持?拒絕了吳三醒。


    這…


    關皓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吳家一老一小是互相玩什麽名堂,吳三醒是妥妥的土夫子沒得跑了,但他這段時間在吳山居,吳峫又確實是實打實的清白身份,說實話,他到現在都沒搞明白這安排個保護大齡單身青年的任務是幾個說法。


    正滿腦子問號,卻見吳三醒偷偷向他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叫他…跟上???


    心中微動,關皓不耐煩的“喂”了一下,對著吳三醒說道:“聽你這意思,你是要去那什麽皇族墓,你是要去倒鬥是吧?小爺不管那些,就問你是不是能挖出些好東西?然後就能還清小爺的賬?”


    吳峫被關皓明晃晃“倒鬥”兩字一驚,差點以為這是他娘的警察安排來釣魚執法的,他給他三叔害了,再一聽後麵,又放下心來,得,還是要債的。


    吳三醒假模假樣的訕笑一下:“哎呀關少,雖然我還不能百分百確定這墓就是一個皇族墓,但他的墓穴被用字畫記錄在帛書上,想必是身份十分尊貴,這個墓地必然十分隱秘,是個好穴,肯定值得一去,就算他不是皇族墓,那也必定能出土幾件寶貝,到時候還清關少您的賬,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關皓順勢眼神上上下下的掃射吳三醒,做足了少爺派頭,又揣摩了一番吳三醒剛才那眼神兒,幹脆道:“行,那我要一起去,誰知道你是不是狡兔三窟,一眨眼兒人又沒了?這幾天少爺我也是看明白了,你這大侄子那是分毛沒有,除了態度好就沒有可取之處,但我是個生意人,我要的是人民幣,rmb懂不?”


    吳三醒假裝為難的看了幾眼關皓,嘴上說道:“也不是不行,但是這一路上風餐露宿,我們都是粗人,比不得您金貴...”


    沒等他說完,關皓粗暴的打斷,一揮手:“你可拉倒吧,誰知道你是不是用這借口又要失聯?我還得感謝你這大侄子替少爺我找到你,你比那老鼠的兒子還會打洞,我不追著你,鬼知道什麽時候能拿回我的一千萬?”


    吳三醒抽了抽嘴角,心道這臭小子是不是公報私仇?出去打問打問,他吳三醒什麽時候被揶揄過老鼠的兒子?


    另一邊吳峫繃著肩膀憋笑,他早就期待有人能折磨一下他三叔了,沒想到這關少還真說上就上,一點兒不含糊。


    關皓三下五除二把事情定下,反正他關少是跟定了,吳三醒隻好賠著笑說準備好了就通知關少,絕不含糊。


    眼看這二人把事情拍定了,全場唯一一個“局外人”吳峫起身告辭,留下關皓和吳三醒繼續談“正事兒。”


    關皓看著吳峫離開,這回是真不耐煩了,皺眉道:“這是幾個意思?叫我來保護的不是你大侄子?這怎麽又跟上你了?”


    吳三醒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說道:“小徒弟,稍安勿躁。你等著瞧吧,我那大侄子遲早也是要跟來的,這不是提前給你個正當理由插進來麽?吳峫也不是個傻的,不讓你提前進來,後麵再瞎搞,他遲早能反應過來,那會兒就不上當了。”


    關皓翻了個白眼,張嘴就嗆:“誰是你小徒弟?少跟我扯關係,我和你不熟!”


    吳三醒倒也不生氣,納悶兒的瞧著關皓滿身火氣,問道:“你好像對我很有意見?”


    關皓就冷笑一聲:“你長得就讓人討厭,一副表麵和善背地裏陰險的樣子,一看就一肚子壞水!”


    吳三醒看了眼關皓,笑嗬嗬的給人倒了杯水:“我算是看明白了,少爺這是給黑爺打抱不平來了,可我們也是合作關係,這一筆數目可不小啊。”


    關皓冷哼一聲,“給錢不是應該的?想不給錢白嫖?我不知道你和我師傅說了什麽,我也懶得跟你們這幫子人勾心鬥角,我師傅叫我來,我就來,但這礙不著我討厭你,我看你就煩!有本事你換個人去保護你大侄子去?”


    吳三醒目光閃動,嗬嗬一笑:“那還是得勞煩紹爺看顧我那傻侄子了。”


    關皓冷哼一聲,扭頭就走,絲毫不肯多留。


    屋裏,吳三醒沉思良久,按他的猜想,黑瞎子會以那件事情加碼,打動關皓來幫忙保護吳峫,關皓是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身份幹淨微妙,不曾作假,也正如此才會放心把他安排到吳峫這個關鍵人物身邊去,否則落子有誤,滿盤皆輸。


    未曾想關皓對那件事竟是分毫不知,看對方對黑瞎子的真誠態度又不似作假,想必是黑瞎子沒有說…他不會懷疑對方對“它”同樣的仇視態度,所以關皓勢必是黑瞎子心中不會有問題的一個人。


    看來這二人之間的感情,要比他想象的更加深刻。


    什麽都不知道就敢讓人入局,不知是黑爺自信於關皓的實力,還是心有顧忌,不願言說…?


    畢竟...確實是一段堪稱慘烈的過去。


    ……


    吳峫果然沒穩住,讓他三叔拿捏得死死的。幾天後等不及,打電話來要加入去找那戰國墓了,吳三醒給他布置了個準備裝備的任務,吳峫就熱火朝天的到處跑著搜集什麽礦燈鏟頭。


    而關紹也沒了理由在吳山居繼續貓著,索性回北京找黑瞎子,順口提了一嘴吳三醒那裏他沒見著麵兒的龍脊背,黑瞎子卻笑了一下,說:“你早就見過類似的了。”


    關皓一愣,滿臉茫然的“啊?”了一聲,黑瞎子起身拿來他的那把黑色短刀給關皓,抬手揉了一把關皓的頭,“三爺那兒的龍脊背就是這東西,是把刀,黑金古刀,比我的這把更長些,從一個地方帶出來的。”


    關皓福至心靈,“吳三醒和你要的?”,黑瞎子點了下頭,若有所思的看向關皓,墨鏡下的眼睛帶著點兒細碎的笑意:“你當著麵兒也這麽叫三爺名字?吳三醒?”


    關皓微微偏開視線,尋思要是讓師傅知道他還罵吳三醒是老鼠兒子那還得了?於是非常不高明的岔開了話題,開始吐槽那大侄子就是個單純小白花。


    黑瞎子挑了下眉,好像是猜到關皓沒少給吳三醒添堵,舔舔嘴唇笑的很歡快。結果又聽到眼前人說起吳峫,還特別重點強調了一下吳峫沒有腹肌這回事,黑瞎子眼睛微眯,仔細打量了一下關皓的神情,瞧見隻有嘲笑沒有別的,這才作罷。


    而後者毫無所覺,杭州的事兒說完了,又從包裏掏出一對兒電子手表給了他,自己也帶上一個,和五帝錢上下交疊的戴在左手上。


    黑瞎子拿在手裏打量了一下,“衛星定位?”


    關皓驕傲一點頭,“震華地產前段時間投資的衛星投放了,信號要比普通的定位器強多了,師傅,你拿著這個就能隨時看到我在哪,我這個沒有,就是單純的發信器。”


    看到黑瞎子抬頭看他,關皓幹笑兩聲:“一是因為產品太新,互相定位製作時間來不及就隻配備了一個,二是因為...”


    黑瞎子勾唇笑的很微妙:“一激靈,你找我用不著衛星。”


    關皓被黑瞎子笑的莫名有些躁得慌,耳根子有點紅,又覺得實在是莫名其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道:“我們這幾年不是都沒分開過嗎?我想著之後...額,就是...?”


    越說越不對勁,黑瞎子就勾著唇看他,也不給他找台階,關皓卡了半天,冒出來一句:“...反正之後我會帶著手表的,你不用擔心,就算手表也失靈了,反正師傅你知道我肯定找得到你就行了。”


    黑瞎子輕聲說了句:“我知道”,關皓莫名覺得這三個字說的他耳朵有點癢,不自在的偏了下頭,而黑瞎子轉移了視線,從桌子上拿了個蘋果扔給關皓,倒是戴上了手表。


    ……


    關皓在京城躺了兩天,第二天深夜吳三醒又打他電話催他回杭州,那時黑瞎子已經休息了。


    關皓躡手躡腳地行動,想了想在院兒裏留給黑瞎子開的陸巡車窗上拍了張紙條說自己出發了,這才趕了個紅眼航班回了杭州。


    ……


    吳三醒這隊伍,人數不算少,除了他自己的兩個人,還有關皓吳峫和那天照過麵的背劍兜帽哥。


    關皓連夜趕回累的半死,坐在長途汽車裏一句話懶得說,吳峫瞧他精神萎靡的樣子,倒也沒多說什麽,轉而去騷擾那個兜帽哥。


    不過關皓迷迷糊糊的打盹,反正是沒聽見那哥們搭理吳峫。


    一路顛簸,腰都快坐斷了才到了臨沂,一到這地兒,關皓冷不丁想起以前潘家園有個胖子和他拍大腿說書似的介紹那個“沂嶺殺四虎的李逵”,這下他還真到臨沂了。


    吳三醒是老油條,比對帛書上的地圖和現今的地形圖,認為目的地可能會在更深的深山裏,於是一行六人走走停停,連問帶猜,最後連牛車都坐了,走進了徹底沒有現代化痕跡的深山裏。


    關皓早就在和黑瞎子的那五年裏磨掉了身上那股子“非平民氣質”,結果無意間被吳峫眼帶懷疑的打量了幾眼才反應過來。


    謔,我現在的人設是個紈絝子弟,是個有錢少爺——!


    哪有麵不改色心不跳坐牛車、走山路氣都不喘一下的?


    於是關皓內心翻了個白眼,罵了一頓吳三醒閑得蛋疼不知道搞什麽東西要騙他的大侄子下墓,還得害得他天天高強度爭奪奧斯卡影帝。


    關皓暴躁張嘴,非常符合人設的怒罵了幾句“不是人走的路”“不是人坐的車”“不是人該有的待遇” ,就衝著吳三醒的後腦勺罵,“不是人”三個字咬字極其重,聽得前麵的吳三醒眼皮一跳一跳的,心道好家夥,就差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不是人了,這少爺脾氣,真虧的黑瞎子降得住。


    可能是因為關皓話裏衝天的怨氣,還真打消了吳峫的懷疑,心道這應該是個體能比較好的富二代吧,也就再沒多心,還好心順了順關皓的毛,安慰了幾句。


    等下了牛車,就見眼前一條碧綠的山溪,水裏遊上來一條毛色黢黑的狗,直奔著趕牛的老頭來。那趕牛老頭擼著狗頭對他們一行人說要找的地方得過河,又說十裏八村就一個船家,叫他們等到下午再過河,驢蛋蛋(狗)會把船帶過來。


    大家都是不願等的,那趕牛老頭就指出,要過河道有個山洞,山神隻賣那船工麵子,其他人都過不了河,哪怕是他們再整一條船也是過不去的。


    那趕牛老頭興致上來,神色詭譎的講了一段河洞認人的故事,從洞裏有蛇精,硬是嘮到剛才提起的那船工,反正話裏話外,沒那船工他們就過不去。


    吳三醒擰著眉看了看地圖,果真在圖上看出個河洞來,搞他們這一行是不信什麽神神鬼鬼的,但是又不得不信一些歪門邪說,所以有時候關皓也很納悶,這幹倒鬥的到底是唯物主義還是唯心主義?


    反正他仍然是個堅強的…額,半個堅強的唯物主義戰士,信奉物理驅鬼。


    吳峫在一旁就問:“那洞那麽邪門,狗沒事兒麽?不是叫他帶船報信嗎?”


    這一問還挺關鍵,那老頭說自己不清楚,吳三醒倒是盯上了狗,關皓聽黑瞎子提起過,這吳家人訓狗自有一套。


    吳三醒拍拍手就把驢蛋蛋叫到身邊,抱著狗一聞臉色立馬就變了,叫喚著讓他手下一個叫“潘子”的男人也聞聞看。


    關皓眉毛一挑,瞧著吳峫好奇湊熱鬧被嗆的一激靈——他順便嫌棄的看了眼吳峫,這貨怎麽什麽都這麽好奇?


    潘子也去聞了一下,臉色巨變,嘴裏蹦出兩個字——“屍臭。”


    在場眾人麵色凝重,吳三醒說前麵恐怕是屍洞,都記得抄家夥,他手下有個叫“大奎”的夥計小聲問了句“什麽是屍洞?”,吳三醒倒也解釋,他說:“屍洞我早年間見過一個,是日本人屠殺堆屍的地方,反正這形成屍洞就必定跟屠殺有關係,活人過不去,得和死人一起才能出去,就有湘西那邊兒的人想辦法,給小孩兒喂死人肉,這樣喂大了身上有屍氣,和死人沒什麽兩樣,就能過了這種洞。”


    吳峫被嚇得麵色蒼白,吳三醒扭頭問那趕牛老頭:“老人家,那船工祖上是不是湘西過來的?”


    卻見那老頭麵色微變,搖頭說不知道,隻命令驢蛋蛋去叫船工,那狗嗷嗚一躍就進水裏傳信去了。


    吳三醒神色微動,朝著潘子使了個眼色,又有意無意掃過關皓,潘子遮掩著偷偷拿上了行李,關皓的行李從頭到尾都自己背著——沒辦法,職業病。他裝作站不住一樣借著吳峫肩膀休息,悄聲說了一句:“自己悠著點兒,那老頭奇奇怪怪的。”


    得來吳峫訝異又信任的一眼。


    餘光中,那個疑似“北啞同誌”的人也默不作聲的背上了包,全員戒備。


    就看這屍洞也好,蛇精也罷,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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