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鬆忽然直起腰:“你跟他好了?”


    蔣雲思反應很平靜:“怎麽可能,他有男朋友。”


    辰鬆沒再追問,車內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楊翰安排的住處並沒有太誇張,高級公寓的兩室一廳精裝,但如果獨居便很看得過去了,他說是父母新置辦下的房產,平時也隻有物業公司看著,隨便用就是了。


    盡管蔣雲思已經提前來整理過,仍舊不是很適應這裏高級時尚的裝潢,拿拖鞋、端飲料、掛衣服,所有的動作都小心翼翼。


    倒是辰鬆已經不客氣的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遍,而後語氣不好的質問:“這房子也是楊翰的?”


    蔣雲思回答:“……不是,我租的。”


    辰鬆狐疑的瞅著他:“是嗎,一個月多少錢?”


    楊翰已經囑咐過了,蔣雲思回答的痛快:“三千多啊,問這個幹嗎,我也工作好幾年了,難道我要去睡大街啊。”


    辰鬆這才收了想要離開去酒店的衝動,坐在沙發上冷眼旁觀他忙碌。


    蔣雲思拿出身睡衣來,問道:“不知道你帶沒帶家居服,就給你買了新的,浴缸放好水了,要用的東西都在手邊,牙刷和毛巾什麽的也都是新的,還有什麽需要你叫我。”


    這副賢惠模樣終於讓辰鬆已經開始結冰的表情有所鬆動,起身拿著睡衣便沐浴去了。


    看樣子,辰鬆的性格半點沒好轉,,蔣雲思鬆了口氣,暗自慶幸沒讓他看到真相,否則他一定會譏諷: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這就是你不好好高考不讀書的原因,你太沒用了,你太笨了……


    那樣,已經不是小孩子的自己,真找不到任何藉口作答。


    程洛雨對這個很突然的聚會表現的最輕鬆,她在北影風生水起,混的很是得意,會打扮了,看起來更漂亮了,在蔣雲思特意定的高級餐廳裏麵也很精緻奪目,見了辰鬆就吃驚地說:“你都提前畢業了啊,這麽快,打算來北京找工作嗎,去哪裏麵試了?”


    這些問題蔣雲思想不起來問,此刻便豎著耳朵聽答案。


    辰鬆悠閑的翻著菜單:“沒想好,也去要去美國讀研,我有收到邀請。”


    程洛雨說:“去吧,出國挺好的,國內沒什麽意思。”


    蔣雲思難受的揪著桌布的邊角,努力笑出來:“是啊。”


    辰鬆瞥了他一眼,哼了聲算作回答。


    “哎呀小雲思,怎麽打扮這麽乖,走桃花運了?看上了哪家姑娘?”程洛雨轉而笑嘻嘻的摸了摸蔣雲思的新髮型。


    同性戀之類的事,蔣雲思從來沒勇氣對她承認,紅著臉說:“沒有,沒有。”


    辰鬆說:“什麽姑娘能看上他,那真是個奇蹟。”


    “雲思有什麽不好,我覺得挺好的,又溫柔又懂事,還會照顧人,我同學都可喜歡他,可惜他不答應。”程洛雨開始護短,而後說:“反正也不著急,等我當了大導演,給你物色個大美女再說。”


    蔣雲思沒辦法的笑:“那真謝謝你了。”


    “點菜,我都餓了。”程洛雨招來服務生,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美食上麵。


    這時蔣雲思才敢抬頭偷偷的去看辰鬆,沒想到卻迎來了個對視的目光,嚇得他趕快看向窗外的北京夜景,結巴道:“這裏挺不錯的,你們想吃什麽就要什麽。”


    窗戶上倒映的辰鬆的側臉,有些模糊。


    他不是沒想過,如果大家都考到了同一個城市的大學,是不是每天都可以這般開心,時不時就能見麵,足以去了解對方的所有細節。


    可惜,那都是美好的夢而已。


    三個人很久沒見,吃過飯又跑到後海喝酒,喝的醉醺醺的,車子都沒辦法開。


    蔣雲思打了車先把程洛雨送走,而後站在水邊說:“等會兒吧,楊翰來送我們回去。”


    “我就是想不通,你幹嘛跟他那麽好。”辰鬆沒少喝,說話聲音變得比平時大。


    蔣雲思道:“我也想不通,你幹嘛那麽討厭他。”


    辰鬆揪了朵水邊的花,用力扔到水麵上,卻連個漣漪都沒激起:“那年冬天,軍訓的時候,他跟別人說,他要泡你,我覺得噁心。”


    蔣雲思低下頭笑了下:“有什麽的,喜歡男人有沒有危害到別人,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


    “我隻是希望你很正常,就像個正常人一樣。”辰鬆扶住他的胳膊,力氣用的大了些。


    蔣雲思痛的滿臉無奈,墨黑的瞳仁中湧出了難以描述的悲哀:“我……我保證過、再也不妨礙你。”


    “我不是怕你妨礙我,隻不過你這樣永遠都不會開心的。”辰鬆像是要折斷他一樣。


    蔣雲思皺起眉頭,垂下眼睫毛不敢再惹怒他。


    有那麽一瞬間,好像泛起辰鬆的臉越靠越近的錯覺,但這錯覺很快被楊翰由遠及近的嘮叨聲打碎了:“你說你不會喝酒還亂喝,幸好給我打電話,不然酒駕多危險,我三叔前幾天就撞了,還跟醫院躺著呢,上去上去,回去多喝點水,好好休息。”


    囉嗦完這些,他才看向已經放開蔣雲思的辰鬆,笑了下:“喲,來了啊,好好玩。”


    第四十四章


    蔣雲思原本並不知道辰鬆來了要帶他到哪裏去,可是現在,短短的一個星期卻好像根本不夠用。


    是的,快樂的時光怎麽可能不短暫,想在北京多留些回憶,其實那麽難。


    “累了麽?晚上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吧,天天在外麵吃,不健康。”蔣雲思開車拉著辰鬆玩兒回來,外麵天空已染上了暮色。


    話是沒錯,但也因為有些囊中羞澀了。


    辰鬆靠在副駕駛座上淺眠,聞言眯著眼睛說:“好啊,隨意。”


    “那,你先上樓等我,冰箱裏麵有水果。”蔣雲思笑了笑。


    辰鬆直起腰來算是徹底清醒:“不,陪你去吧。”


    蔣雲思沒再說什麽,周身又恢復了安靜。


    他本來就是不善言辭的人,而辰鬆又沒有主動提起任何香港或是家裏的事,所以顯得有些無話可說。


    辰鬆忽然道:“周天走,機票訂好了。”


    蔣雲思點了點頭,掉頭朝著自己熟悉的超市開去。


    辰鬆不知為何嘆息:“我……不能留在北京。”


    他就像知道蔣雲思小小的希望,同時也這麽殘忍而不經意的把那希望打破了。


    僵著身體的蔣雲思,甚至都不敢問一句為什麽。


    買菜做飯這樣天天都要處理的事情,倒是十分簡單。


    沒有花多少工夫,兩人就拎著袋子從超市出來了。


    蔣雲思看辰鬆幫自己拿東西,很不好意思地說:“累不累,前麵有個書店,還賣飲品,給你買一杯?”


    辰鬆來北京本來就是跟他瞎晃,沒所謂的答應了聲。


    蔣雲思卻意外的高興:“不遠的,一條街就到。”


    小書店門麵不大,氣氛卻很舒服,多擺著文藝類書籍,還有動聽的音樂和咖啡香。


    “白哥,兩杯拿鐵,這是我高中同學。”蔣雲思進門很熟絡的便跟老闆說起話。


    事實上比起帶辰鬆去的那些好玩的地方,這個書店才是他日常生活中最熟悉的場所,三年中幾乎有時間就會來逛逛,因此很想跟辰鬆分享,又很怕他不喜歡,畢竟真實的自己總是和小時候一樣乏味。


    幸好辰鬆並沒有表現出不耐,放下東西便四下安靜的看了看,最後還選中兩本小說。


    結帳時,他忽然笑:“還記得你高中時,也總去這樣的地方,買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會送給我。”


    蔣雲思沒想他會記得,忍不住就彎起眼睛,笑的像個傻瓜。


    有的人生來就是做大事的,而有的人,滿心滿眼過的都是小日子。


    蔣雲思當然屬於後者。


    雖然這幾天他要請假照顧辰鬆,但每天做這做那,卻充實的不得了。


    這晚認認真真的擦幹淨廚房和浴室,又已經是半夜了。


    “辰……”蔣雲思端著牛奶小心的進到臥室裏麵,剛出聲便發現他已經睡著,趕快閉了嘴,小心的靠近,把杯子放在床頭櫃上。


    辰鬆安睡的時候,眉眼的淩厲都找不見了,臉龐在夜燈下的美好弧度,令人心生安寧。


    蔣雲思跪在地毯上,輕輕地扶著床邊,癡癡地望了很久。


    這種時刻,就和在夢裏沒有區別。


    “你沒有忘了那個小醜吧,你也知道,小醜從來都沒有忘了你吧?”他很想這麽問,卻隻能用理智拚命自嘲,才能控製住無窮無盡的傷心。


    到最後,終於努力收回快要碰到辰鬆的手,起身準備起來。


    誰知,本來應該在睡夢中的那個人竟然忽的睜開眼,拉住了蔣雲思的胳膊。


    蔣雲思嚇了一跳,緊張的問:“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你還喜歡我吧?”辰鬆的聲音很清冷。


    蔣雲思很努力的想收回胳膊:“我都說我,我不會妨礙你。”


    “所以,你還是喜歡我,對嗎?”辰鬆堅持問。


    蔣雲思不講話。


    辰鬆坐起來,一用力就把他拉到了懷裏,而後輕拍著他已經緊張到僵硬的背,苦笑:“我真的偷偷的希望,這幾年你能把我給忘了,過上普普通通的好日子,可……”


    “你真的……想讓我把你給忘了?”蔣雲思睜大了眼睛,聲音發顫:“就找個像楊翰那樣對我好的人,安穩的過日子,再跟你沒瓜葛,蔣雲思這三個字,再也聯繫不到辰鬆這個名字……”


    “你為什麽不能選個好女孩兒呢!”辰鬆一臉生氣的打斷他。


    蔣雲思愣住,而後無奈:“我……對不起,我隻能接受男人,你就當我是個變態吧。”


    “不可以。”辰鬆的語氣中浮現出了種有些暴躁的堅持:“你答應我,不可以跟男人有什麽。”


    蔣雲思目光凝滯了片刻,甚至不去質疑他這樣講的資格,就默默的點頭。


    辰鬆慢慢地將下巴放到他的肩上,輕聲道:“雲思,我準備過的人生裏,從來沒有計劃過你的存在,你原諒我。”


    蔣雲思狼狽的咬住嘴唇,拚命點了點頭。


    “你都不問我為什麽……”辰鬆放開蔣雲思。


    蔣雲思從來都清楚自己是局外人,苦澀的搖頭算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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