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雲思又低下頭。


    程洛雨伸手就推了下他的腦袋,硬把他的臉推起來:“管不相幹的人幹嗎,他們的看法一文不值,做自己就夠了。”


    蔣雲思表情凝固片刻,而後淡笑。


    程洛雨說:“我跟你說話,因為你也喜歡我最喜歡的柯南啊,我就想也許我們會有話聊吧,你一定不像別人一樣無聊弱智。”


    蔣雲思又笑著點點頭。


    程洛雨再次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不過你這個人看起來真好欺負,有點忍不住想欺負你了。”


    蔣雲思無奈的摸了摸被打痛的腦袋。


    程洛雨罵了句辰鬆經常罵他的話:“白癡。”


    “你才白癡。”蔣雲思拽著她從兵乓球檯上跳下來,站在這個甚至比自己還高了一點點的女孩子旁邊說:“我也想吃雪糕了,你還吃嗎?”


    第八章


    原本呂澄給蔣雲思送到學校的好吃的,蔣雲思都會習慣性的分給辰鬆,可這個周末他猶豫了過後,轉而把煮好的螃蟹帶到教室,和程洛雨吃的不亦樂乎。


    接觸的多了,才發現班花並沒有看起來那般傲慢,甚至略微大大咧咧的,對形象有點滿不在乎。


    所以當同學們都陸續走進教室的時候,她還拿著螃蟹爪興奮地說著動漫新番。


    蔣雲思多半扮演聽眾,溫和的笑而不語。


    他很開心,因為沒有在辰鬆身上得到的友情,竟然從小雨身上得到了。


    然而開心之外,又隱隱的帶了點說不出來的失落。


    “喲,挺能吃啊?”正琢磨的時候,辰鬆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蔣雲思回神一驚,結巴道:“你、你吃飯了嗎?”


    辰鬆母親的回國改變了他周末孤孤單單的現狀,人也脾氣小了不少:“吃了,冬季運動會你報名麽?”


    向來不喜愛運動的蔣雲思立刻拒絕:“不了不了。”


    辰鬆挑挑眉:“我早知道。”


    說完就瞥了程洛雨一眼,回到自己教室最後的座位上。


    程洛雨小聲問:“你跟他很熟嗎?”


    蔣雲思回答:“一個宿舍的。”


    程洛雨滿臉神秘:“那你知道他家的八卦嗎?”


    蔣雲思心想不是小叔的是被曝光了吧,卻也隻能含糊的說:“什麽八卦?”


    “快上課了,我晚上給你八,快把螃蟹收拾了。”程洛雨看看手錶,笑著說:“很勁爆的。”


    當時蔣雲思還沒察覺出來,這姑娘對於與自己無關的苦難,到底是有多麽沒心沒肺。


    男生似乎天生對於閑言碎語有著免疫力,特別是老實極樂的蔣雲思,很快就把那事忘掉了,所以熄燈後忽聞宿舍電話響起後,還被嚇了一跳。


    他飛快的光腳過去接起來:“餵?”


    “是我。”程洛雨的聲音傳來。


    蔣雲思問:“到底怎麽了?”


    程洛雨說:“你知道他爸爸不在了嗎?”


    蔣雲思恩了聲。


    “那你知道他爸爸是怎麽死的麽,是被人謀殺的。”程洛雨在人毫無防備的時候說出了石破天驚的新聞。


    蔣雲思站在黑暗之中毛骨悚然,小聲道:“亂說的吧。”


    程洛雨道:“是真的啊,我舅舅就在公安局,當時都立案了,但是沒抓到人。”


    蔣雲思並沒有追問細節,反而說:“你在宿舍講這個,沒關係麽?”


    “有什麽關係,我們都知道啊。”程洛雨略感莫名。


    “還是別說了吧,他……他很可憐。”蔣雲思低下頭。


    “好啦,我知道了,隻是和你隨便聊聊,誰都知道他可憐,所以老師從來不為難他啊,隻有你不知道而已。“程洛雨的語氣很輕鬆,還笑了笑:“我去背單詞了,你睡吧,晚安。”


    “晚安。”蔣雲思掛了電話,猛的回身,竟看到辰鬆坐在床邊看著自己。


    心裏麵,忽然很酸。


    他爸爸被人殺害了,然後爸爸的弟弟又和媽媽……


    所以辰鬆對小叔的反感和仇恨,才會壓抑不住吧?


    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家庭呢?


    想著想著,眼眶就痛了。


    蔣雲思不知道自己哭了沒,也不知道辰鬆清不清楚剛剛電話裏說了什麽。


    他們彼此都沒講話。


    蔣雲思逃避似的鑽回被子裏,冷的瑟瑟發抖,整夜噩夢。


    種子被埋下了,沒有人說的出會何日萌芽。


    運動會那天難得晴朗無風,滿操場的學生和彩旗也驅逐掉了無孔不入的寒冷。


    蔣雲思被迫坐在場邊,有點百無聊賴,倒是身兼好幾個項目的辰鬆忙的不亦樂乎,一會兒去比賽,一會兒去領獎,一會兒去喝水,短髮都被汗水沾濕了。


    “你多沒意思啊,又在看漫畫?”


    下午的時候,這傢夥忽然跳到觀眾席最高處,猛地拍了下蔣雲思的肩膀。


    蔣雲思嚇了一跳,拿下耳機說:“嗯……習慣了,你好厲害,拿了幾個一等獎?”


    “小意思。”辰鬆笑:“晚上我們出去吃燒烤,你去不?”


    蔣雲思遲疑:“……可我跟小雨約好了要去租漫畫的,你們去吧。”


    “嗬嗬,你怎麽那麽愛搭理她啊。”辰鬆忽的就露出了不友好的眼神。


    蔣雲思沒吭聲,因為他看見程洛雨就拿著飲料站在辰鬆後麵。


    “搭理我怎麽了?”班花果然冷聲問。


    辰鬆回頭,哼了聲便要離開:“三八。”


    “你再說一遍!”程洛雨氣的要攔住他,結果辰鬆想躲沒躲好,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後排直接摔了下去。


    蔣雲思嚇得站起來慌道:“你沒事吧!”


    辰鬆這回摔的不僅有事,而且事還不輕。


    被同學亂鬧鬧的抬去醫務室,腳腕已經腫的相當可怕了。


    身為罪魁禍首的程洛雨表情也很尷尬,一直跟在蔣雲思後麵不吭聲。


    “小雨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了……”蔣雲思小心的勸道。


    辰鬆痛的臉色慘白,罵道:“生你媽氣,滾。”


    蔣雲思立刻閉嘴。


    班長在旁邊急的團團轉:“你怎麽不小心點呢,馬上就要5000米了,你不參加,總分不夠,錦旗沒了……”


    “我替他吧,反正我沒事。”蔣雲思打斷嘮叨,接著並沒有講什麽,就低著頭走出了醫務室。


    辰鬆也沒有說話,也沒有再罵人。


    醫生幫他仔細處理了之後,同學們也便漸漸回去運動場了。


    隻有程洛雨一直站在醫務室的角落裏,趁著隻剩了彼此,才大聲道:“對不起,要不是你罵我,我也不會推你。”


    辰鬆冷笑:“我罵你,是你廢話太多。”


    他果然還是猜出了那晚電話裏的內容,多半是因為,蔣雲思的眼睛裏實在藏不住秘密。


    程洛雨沉默了片刻,而後問:“……事到如今兇手都沒有抓住,你不想知道到底是誰嗎?”


    第九章


    那天運動會是蔣雲思這輩子第一次認真跑步,五千米的距離,整整繞了操場六圈多。


    剛開始還有些忐忑、有些羞澀,對於跑過班級位置時震耳欲聾的加油不知所措。


    可是沒過多久,他就累了,胸口痛、肺痛、呼吸艱難,身體有如灌鉛,隻想無論如何都要停下。


    但要怎麽停?


    辰鬆把腳弄傷,說到底是因為自己不好,況且是主動要替他的,再放棄了,像什麽樣子?


    完全是撐著一口氣,蔣雲思才動作機械的一直往前,不敢退賽。


    待到最後裁判哨響的時候,累的瞬間就倒在了跑道上,完全聽不清周圍的任何聲音,難受的蜷縮成了蝸牛。


    被醫生處理好腳踝的辰鬆沒辦法跟大家去吃燒烤了,隻能百無聊賴的躺在宿舍發呆,他忍不住琢磨起程洛雨的話:想不想知道誰是殺害父親的真正兇手。


    怎麽不想知道,可惜當年自己還小,現在貿然提起這些,除了讓母親傷心,讓爺爺奶奶難過,好像也沒有其他作用了。


    正走神的時候,外麵走廊忽然一陣吵吵鬧鬧。


    辰鬆坐起身,驚訝的看著兩個男生把奄奄一息的蔣雲思抬進來,問道:“他怎麽了?”


    “跑長跑累的。”班長韓野在後麵回答,而後問:“你的腳怎麽樣?”


    “沒事兒。”辰鬆拄著醫務室借的拐杖站起來。


    韓野說:“那你好好休息,我們一會兒給你倆帶飯回來。”


    辰鬆道:“好,謝了。”


    待到他們紛紛離開,才驚訝的扭頭問:“幹嘛這麽拚命,都沒見你跑過步。”


    蔣雲思的臉比平時還要白些,沾滿了涼下去的汗水,沒有任何的血色,閉眼微聲道:“對不起你,你別再為閑言碎語不高興了……”


    辰鬆怒道:“我沒不高興!”


    “其實,隻是想……要是你的話,一定可以堅持下來。”蔣雲思苦笑:“我什麽都不如你,替你做件事,就不可以失敗啊。”


    “什麽叫不如我?”辰鬆皺眉。


    “……想成為你這樣的人。”蔣雲思慢慢的睜開眼睛:“我學習不好,體育不好,沒什麽特長,人緣也差……很多時候我都忍不住想,要是成為你,就不會活的那麽不開心了……”


    辰鬆拄著拐杖,給他倒了杯水,而後步履艱難的遞了過去,看他爬起來喝光,才彎了嘴角:“那個前市長的孫子,仗著家裏麵有幾個錢,得意洋洋的冤大頭,不占他便宜占誰便宜?可憐他爸死了,還是被人殺的,平時也沒人管他,像個野孩子,上帝果然不會特別眷顧誰——我覺得,大家都是這麽看我的,即便不說,心裏也是這麽想的。”


    “不是的!”蔣雲思立刻否定。


    辰鬆說:“我知道你不是,所以我才說你什麽都不懂,所以,才想有你這個兄弟。”


    蔣雲思放下杯子,狼狽的擦了擦臉上的汗垂下睫毛問:“我們算朋友嗎?”


    辰鬆愣了愣:“當然。”


    蔣雲思平日裏不敢說的話,好像可以自然而然的說出來了:“可是,總好像和你近到一定程度,你就會讓我看到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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