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哼道:“肖巍是大丈夫,不會像你們一樣拐彎抹角的,他不會撒謊!”


    “我……又何時對你撒過謊?”夏笙愣了下。


    初見自知失言,惱羞成怒的說:“反正我就是要去考科舉,你們要是看不慣我走好了,哼。”


    說著就要去收拾東西。


    夏笙趕忙拉住他:“初見,你別衝動啊。”


    “放開我,少管東管西的!”莫初見有些不耐煩,抬手就推開夏笙。


    他習武多年力氣自然是大,又加上夏笙最近又生了病,一個沒站住,竟然被他推得摔倒在地上,而且頭不注意就撞到桌角,乒桌球乓連帶碎了好多茶杯。


    莫初見頓時傻在那,結結巴巴的說:“小,小師父。”


    新陽正在後院玩,聽到聲音跑過來一看,發現漂漂亮亮的夏笙摔在桌旁,捂住額頭的指間滲出好多血來,立刻就開始大哭:“娘——!初見哥哥打笙笙!”


    頃刻滿堂皆知。


    其實穆子夜並不經常動怒,即便是因為些小事感到不悅,也不過自己彈琴泡茶作畫的打發時光,絕不會真的對你如何。


    但聰明人都知道,越是這樣,他生起氣來就越恐怖。


    初見跪在他的寢室門口,懊惱加上恐懼,絲毫沒了早晨的理直氣壯,簡直喪氣到說不出半句話來。


    聽到有腳步聲,他趕緊抬頭。


    是楊采兒端著一盆還溫熱的血水出來,挑起鳳眼瞪了瞪初見,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啊你,不找死不舒服。”


    “小師父的傷……嚴重嗎?”初見小心翼翼的問。


    “你說呢?他都多少年不習武了,你師父寵著他,養得比個姑娘還嬌貴,也就你敢惹動手動腳的,我是管不了了,以後你就好自為之吧。”楊采兒低聲說。


    “我不是故意的。”初見又低下頭。


    楊采兒正想說些什麽,屋裏忽然傳出冷然的一聲:“都給我滾遠點。”


    華麗的聲線裏是掩飾不住的怒意。


    初見梗著脖子還想解釋什麽,楊采兒手疾眼快,趕忙捂住他的嘴給生拉硬扯的拖了出去。


    “好疼,我不抹了。”夏笙躲開穆子夜的手,嘟囔道。


    他肩上手上都弄得淤青,最慘是額頭被桌角壓的傷口,雖不大,卻極深,血流的滿身都是,清理了好半天,才包紮好,總之坐在床上慘兮兮的像是剛從戰場上跑回來的模樣。


    穆子夜無奈的露出些並不愉快的微笑,把他按在床邊,很小心的堅持把藥膏塗完,才合上他新換的睡袍,安慰道:“聽話,不上藥怎麽能好呢?你又不是小孩子。”


    “沒事兒,我以前總……”夏笙笑到半截臉便有些僵硬,自然,年輕時受個刀傷都可以隨便忍一忍等著它自己癒合,可是現在每天幾碗苦苦的湯藥,身體早就破敗不堪。


    穆子夜坐在床邊細心地把藥瓶一個個合上,垂著眼睫,臉上的不愉快如同陰雲般悄悄地泛濫。


    輕握住他的手,夏笙勸道:“不要生初見的氣,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怎麽不不小心的摔個頭破血流?”穆子夜抬起頭冷笑。


    “你別認真啊,初見隻是個孩子。”夏笙趕忙擺手。


    “我看他不覺得自己是孩子了。”穆子夜輕哼了下站起身來。


    “不要打他,不可以。”夏笙太了解自己的枕邊人,他從來都有那種六親不認的狠毒,萬一真和初見動起手來,廢武功簡直就是輕的。


    “乖,好好休息。”穆子夜摸了摸夏笙披散下來的長髮。


    夏笙伸手就摟住他的腰,開始不講道理:“我不,我要你陪著我,哪也不許去。”


    “你……”穆子夜無奈,耐著性子勸道:“我一會就回來。”


    “不!”夏笙知道他要幹什麽,死活不肯放手。


    穆子夜心裏的怒火早就到了按捺不住的地步,他拉開夏笙,冷冰冰的說:“不要鬧了,我是不會放過他的。”


    說著就拿起劍轉身朝門口走去。


    沒想到身後嘩啦一聲巨響,那些昂貴的藥全都被夏笙打翻在地,硬是把站在院子裏等死的初見也嚇得夠嗆。


    “你敢出去,你出去就永遠別來找我。”


    韓夏笙也有發脾氣的時候,光著腳就跳到地上大聲說道。


    生怕他踩到那些碎片再傷了腳,穆子夜皺眉無奈:“夏笙……”


    “誰都不許傷害初見,你也不許。”夏笙接著宣布。


    “我恐怕沒把他教好,也不想再要這個徒弟了。”穆子夜無情的回答道。


    夏笙憤憤的坐在床邊發脾氣:“你愛要不要,我要。”


    見他這回惱火不是裝的,穆子夜又走回來把劍放回桌子,用微涼的指尖摸了摸他的臉:“好了,看你那小模樣。”


    夏笙扭頭,還是很不高興的問道:“是不是誰不順你的心了你都捨得動手?”


    “你我就捨不得啊。”穆子夜輕聲安撫。


    “我看不是吧,你平時說的和事到臨頭根本就是兩樣。”夏笙清澈的眼睛忽然直勾勾的看著他,嘴唇顫了顫:“你太狠毒了。”


    穆子夜沉默片刻,坦然的冷笑:“隻要有傷害到我們的人和事,不會隻是狠毒那麽簡單。”


    “可是我不需要你這樣,我還要初見……”夏笙很委屈的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微長的留海擋住了包紮的白布,卻沒擋住眼底的隱約水色。


    “你隻可以要我。”穆子夜強迫他抬起下巴,深深的吻了上去。


    夏笙吃力的仰著頭,睫毛蝴蝶翅膀似的輕閃,雙手顫抖的扶住了他的身體。


    屋子裏再一次安靜的隻剩下了喘息。


    畢竟還是留下了,這已經是他那巨大驕傲中的最大限度的寬容了。


    迷迷糊糊的夏笙有些痛苦又有些甜蜜的這樣想著。


    楊采兒站在院子裏摸了摸初見的頭,嘆氣道:“知道錯了就回去睡吧,夏笙這麽保護你,以後不可以這樣對他。”


    初見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煩悶的晃了晃身邊的花枝,紛紛的掉落下白色的雪來。


    心中思緒萬千,最後也隻能轉身走回自己的廂房。


    都說少年不識愁滋味,一旦開始憂慮,那就大概是人成長的標誌了。


    第十二章


    莫初見長這麽大從來沒遇過這種事情,一覺醒來,身邊物是人非。


    他照常拉開自己身上的被子想出去練劍,卻覺得院子裏安靜的很不尋常。


    衣衫不整的跑出去,才發現平時那些走來走去的奴婢們都失去了蹤影。


    他心下一沉,慌慌張張的跑到對麵去喊楊采兒,也是毫無回音。


    推開院子裏所有的門,都是空空蕩蕩的了。


    莫初見失神的站在院子裏左顧右盼,疑惑大家是什麽時候走的呢,為何自己一無所知。


    這就是大師父忍下怒火之後的懲罰嗎?


    未留隻言片語,好像自己已經無關緊要了。


    就連和小師父道歉的機會都沒有。


    太陽剛剛升起,北方明媚的金輝照亮了整個京城,也照亮了這個神秘的院落。


    很頹然的拿著自己的長劍,莫大爺無力的坐在假山旁邊,兩眼失神。


    自從十歲的時候在四川遇到兩位師父,真的從來沒有冒犯過他們,習慣了夏笙的好脾氣和無微不至的關懷,就開始得意忘形了。


    其實自己吃的一粥一飯,全都是他們的恩惠。


    而且還亂發脾氣還傷了夏笙,真是個笨蛋。


    正獨自懊惱不隻,高處忽而出現了嘲笑似的細聲,抬首,被陽光照的很耀眼的錦緞藍衣,層層疊疊的垂了下來,人還是麵如冠玉,而眼底卻沉著思索不透的神采。


    竟然是消失很久的藍澈。


    莫初見自然沒忘兩人最後一麵的美好氣氛,咬牙切齒的從假山上跳下來罵道:“死變態你怎麽還活著,來這裏幹嘛?”


    “托你的福,我隻是來看看被大人拋棄的可憐孩子。”藍澈仍然是不急不惱的勾起嘴角的弧度,反問道:“小朋友,這回沒人保護了不害怕嗎?”


    “怕你奶奶。”莫大爺頃刻拔出劍來,細眉一挑:“你這個卑鄙小人,你不找我我還找你呢,受死吧!”


    說著便腳下一輕飛身上房。


    藍澈反應極快,片刻功夫便站了起來仰身擋下他的進攻。


    這些日子被穆子夜調教的武功精進,藍澈也並沒有大意應敵,一時間白衣藍服在屋簷上難分你我,刀光劍影刺得人眼生疼。


    但是閱歷和功底在那裏擺著,打了幾十招莫初見還是不敵,被藍澈一掌推到穴位,劍是勉強握住了,腳底卻不由生滑,趔趄了兩步差點摔了下去。


    淡淡的冷笑,藍澈撫平自己的長髮調侃道:“你還真是迫不及待,我們確實是有事情沒做完,但好像不是這件吧。”


    莫初見怒氣無處發泄,俏臉一陣紅一陣白,妖嬈的眼睛狠狠地瞪著他。


    “不用緊張,今日本島主沒什麽心情。”藍澈前半刻還麵帶笑意,後半刻又陰沉沉的冷下來說道:“你再與我動手,就沒有點到為止的好事了。”


    莫初見生怕他對自己不利,往後退道:“你此次前來到底所為何事?”


    “沒事情就不能看看你了嗎?”藍澈半真半假的反問。


    小狐狸麵露懷疑。


    “其實呢,隻是聽說某些人想要科舉做官,覺得好笑罷了。”藍澈的表情很嘲弄。


    “你這麽自私的人,當然不懂做官的意義了。”莫初見嘴硬。


    “確實沒有你懂,出身江湖竟然心在曹營身在漢,等你當了大官的那一天,你師父定然幸福的要死,保了你在朝廷的安危,卸甲歸田去算了。”藍澈很毒舌的說。


    “我……”莫初見考慮的穆子夜,頓時語結。


    不管對於安然的意義如何,他這樣的人,必定是天朝的眼中釘。


    倘若唯一的徒弟走入了仕途,恐怕無人落好。


    “可是我很想去打仗……”莫初見說出了心裏話。


    沒想藍澈竟然沒好氣的說:“依我看,你是想和那個將軍形影不離吧?”


    莫初見微怔,然後臉紅脖子的粗的憤慨:“誰讓你跟蹤我的,我又沒做虧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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