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實說:“你看那小區年久失修,住的都是老人和外來工,要是用車就太顯眼了,而且沒有誰會一直拿著危險物品,肯定要找個地方把東西盡快處理掉。”


    新警察問:“可是一堆蔬菜水果能有啥危險?”


    “讓你找你就找,別廢話。”夏實摘下口罩來訓道:“犯人絕對不會多此一舉。”


    大家隻當隊長關心則亂發了神經,隻好又俯身忙活起來。


    “這地兒怎麽沒人收拾啊!”小夥子們忙活了接近八個小時,對著早已堆出幾個大桶外的垃圾山抱怨連連:“真有病,誰把螃蟹扔了……誒,老大,是不是這一堆……就是,你看這袋子上有血。”


    夏實聽到聲響立刻把他們推開,接過伸出帶著手套的手,去撿那些散發著腐臭氣息的血跡斑斑螃蟹和蔬菜,撿著撿著,他又僵住身子,重新拿起鐵鉤推開桶上的垃圾。


    很快,一隻冰凍的髒手暴露在了空氣中,而後是一具被疊起來的瘦小女屍。


    她鮮紅的羽絨服上掛滿了穢物,脖頸上留著青紫的齒痕,血跡全部幹枯。


    初步檢查是被人扭斷了脖子而致死,手法殘忍利落。


    還沒見過這麽噁心的場景的新警察立刻到一旁幹嘔起來,夏實卻仍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不是在走神,而是在思索。


    本以為對秦越的陷害是張黑暗的大網,但現在看來,這場陷害卻是意外連連。


    或許,它並不是網,而是自己等待已久的缺口。


    破案這件事是需要靈感的。


    就在剛才,就在發現女屍的一剎那,夏實的腦海裏莫名的就出現了個低調已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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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暗至極點。


    白日裏藏匿的老鼠,在此刻也能成為黑暗中的國王。


    陸羽總習慣在這個時間處理最關心的事。


    他悠然的坐在壁爐前的躺椅上,撫摸著一隻小狗,好像快要睡著了似的。


    但守在旁邊的年輕男人,卻是滿臉緊張的報告:“陸哥,您交代的事我都做好了,那小賤人已經被帶到警局,百口莫辯。”


    陸羽輕笑了聲:“抓他的人是夏實?”


    男人點頭:“是。”


    想到那種嫉惡如愁的男人遇到這種事可能會感到的痛苦,陸羽就覺得這個春節過得不錯,他邊用有些病態的手逗弄著小狗邊問:“讓誰做的?”


    男人的指尖微微發抖:“……六姐。”


    陸羽何其警惕,抬眸說:“她人呢?沒出紕漏吧?”


    不想這年輕人一下子撲通跪地,嚇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她……她死了。”


    “死了?”陸羽皺眉。


    男人哭喪著臉解釋:“她用的麻藥不夠,沒迷住那小賤人的仇人,後來被人家反撲,咬了脖子還挨了一刀,最後雖然得手,六姐卻受了傷,血弄得到處都是,還帶出一堆不知沾了誰的血的東西……”


    “錢荃你個蠢貨!這他媽一驗就能驗出來!”陸羽最恨人家蠢,要不是這小子長的有些像阿樂所以看著習慣,還真不想提拔他,現在一聽這話忍不住氣,抬腳就照他臉上踢。


    “我……我知道,當時情況緊急,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我就把六姐給做了……”錢荃根本不敢躲,牙齒都被踹鬆了,滿嘴是血。


    陸羽站起來冷著臉問:“那屍體呢?”


    錢荃說:“給扔垃圾堆裏了……”


    陸羽剛壓住的火又騰的上來:“這樣警察能不發現嗎,你當他們成天在辦公室喝茶啊?!“錢荃開始口吃:“但好歹……趙成算是沒了,也給其他欠錢不還的人點教訓,而且我什麽痕跡都沒留下。”


    “你啊你,你就是永遠不如阿樂,永遠不知道我想要什麽。”陸羽頭痛的坐回原處:“我是要秦越去坐牢,姓趙的那點債,我還不至於追著去要。”


    錢荃早就曉得自己把所有的事都搞砸了,堂堂一個男子漢竟然嚇哭出來:“陸哥,我對不起你,當初要不是你救我,我這條命早就沒了,您放心,就算有什麽事我都自己擔著,絕對不會牽連到您,陸哥,你原諒我吧。”


    人蠢的好處,就是通常單純。


    陸羽恨鐵不成鋼的瞅了他半晌,擺擺手道:“算了,就當我吃飽了撐的非給人家下套……這些事先放一放,最近有生意要做,今天我剛接到電話,日本人該來北京了,你好好準備準備。”


    錢荃抹了把臉,保證道:“您放心好了。”


    第43章


    竟然毫無預兆的差點遭遇牢獄之災,看來這輩子的坎坷基本齊活兒。


    大半夜躺在沙發上的秦越睡不著覺,不由得坐起來抱著膝蓋胡思亂想。


    警察局不是沒來過。


    秦越曉得眼前這種待遇是破了例。


    他漸漸的不再擔心自己,反而開始擔心夏實。


    擔心他太著急而遇見危險,被有心人趁機陷害,而後毀了大好前程。


    “哎……不知道你在幹什麽……”秦越伸手按了按冰涼的牆壁,將煩惱自己念給自己聽。


    神思恍惚之際,背後好像有熟悉的呼喚:“小越。”


    秦越覺得是幻覺。


    但更大的聲音又清晰的出現了:“小越,別發呆了。”


    秦越驚喜的回過頭,看到夏實不知何時進了辦公室,朝自己微微的笑著,於是立刻光著腳跑過去:“你怎麽回來了?”


    夏實給他套上剛從家拿來的厚外套:“帶你回家。”


    秦越並不懷疑自己最終能回歸自由身,可此刻距離案發隻有二十四個小時,哪有這麽快的?


    夏實邊給他摘手拷邊解釋:“現在證據有變,可以讓律師先保你出去。”


    心裏的激動回歸平靜,秦越發現他眼睛裏全都是血絲,而且青青的胡茬出現在下巴上,模樣是前所未有的憔悴,於是不由慚愧想道:“為了自己惹來的麻煩,一定害苦夏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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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吃了簡單的飯倒在溫暖的床上,完全有種從一場噩夢中逃脫出的感覺。


    秦越趴在那兒用浴巾幫夏實擦著剛洗的頭髮,小聲說:“你別把身體累壞了……”


    夏實兩天沒睡覺,的確已經有點頭暈,他握住秦越的手腕道:“不想讓你去看守所的,但當時很亂,隻有那個地方夠安全,我也沒料到會這麽快就能帶你出來。”


    “都怪我太容易相信別人,那個阿姨死了?”秦越疑惑。


    夏實苦笑:“她不是阿姨,是個被通緝的殺手,人稱六姐,今天故意引你前去就是要陷害你,當時趙全可能就昏迷在臥室,卻在她意料之前醒來,找出家裏的匕首刺傷了她,但六姐訓練有素,最後還是要了趙全的命……”


    秦越不放心:“可是又是誰殺了六姐?”


    “怎麽?你也想當警察?”夏實半睜開眼睛笑,並不願和秦越分享那些骯髒的事情。


    秦越心疼他疲憊的模樣,趕快放下浴巾關了燈道:“別聊了,睡吧。”


    夏實轉身抱住他說:“嚇壞你了……結案之前你不能離開家,好好休息吧。”


    秦越連恐怖片都不敢看,怎麽能這麽快忘掉親眼所見的屍體,他全身發冷的說:“你換個工作好不好,這太危險了……”


    可是夏實似乎真的勞累至極而沉沉睡去,呼吸淺淡,再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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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母親去世之前,嶽茗並不曾有過太多沉重的憂慮。


    他當然也曾參與到一些買賣當中,但畢竟有依靠也有保證,可以經常做個任性的大少爺。


    如今不同了,這個龐大而人丁零星的家族的存活,真實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危險與榮耀,已成為人生天枰的兩端。


    “少爺,您的she擊練習半個小時以後開始,現在要用茶點嗎?”東野是個難得的人才,一絲不苟而對家族衷心耿耿,在他身上,時常可以發現傳統日本男人視之如生命的“忠”與“信。”


    嶽茗無事時都會以爸爸教自己的茶道消磨時光,他搖搖頭,給東野斟了杯茶:“喝。”


    東野聽命飲下,嘆道:“少爺的藝術又精進了。”


    嶽茗放下茶具,按著自己腰部的繃帶陷入沉默。


    “下周去中國的安排,是否有些糙率?”東野忽然提起:“夫人離世不久,我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安頓。”


    嶽茗說:“我有分寸,陸羽是個難得的金主。”


    東野皺眉道:“還是要萬事小心,誰知他是否打算越過我們,直接拿貨。”


    嶽茗美麗的眼睛露出譏諷:“離開了北京,他算什麽?敢於背叛我的人必然會受到血的教育。”


    這位性格乖僻的少爺有很多地方不像父母,但是殘忍和冷漠,卻和輝夜小姐如出一轍。


    東野垂頭應聲:“是,我會盡快安排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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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過年的連死兩人,案情撲朔迷離,百姓議論紛紛。


    局裏很快就讓夏實設立了專案組,命他盡快偵破此案。


    能夠暫且保證秦越的安全,夏實心寬不少,盡管加班加的沒日沒夜,卻也不見前兩天滿街找證人的慌亂。


    事實證明趙成的屍體胃部殘存迷藥,他大約提前清醒襲擊了六姐,戳了她一刀並狠咬了她的脖子留下齒痕,以致六姐摔倒在秦越的東西上留下了大量血跡。


    當時情況非常緊急加之身上有傷,處理掉趙全之後六姐便早早收拾現場,拿走沾有自己血跡的超市袋子離開案發地。


    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安排此事的人發現六姐惹了麻煩,便又要了她的命,並將她的屍體埋在了垃圾堆裏。


    而當時秦越還暈倒在趙成家中,逐漸幹涸的血跡表示他並無移動痕跡,沒有作案的可能性。


    加之他身體素質極差,沒有可能以如此利落的手法傷人。


    所以找到殺害六姐的人,才有機會查出幕後的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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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更半夜的會議室煙霧繚繞。


    夏實拿著最新的筆錄道:“這次趙成顯然是做了替罪羊,但為什麽找他做替罪羊也是有理由的,趙成的弟弟證實他半年前曾經向滿運樓的經理借過二十萬元錢,至今未還,還跑到廣州躲了三個月,這次因為過年才回來,而滿運樓正註冊在陸羽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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