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慕原被撞個趔趄,臉色不好的問:“你在幹什麽?”


    藍予晗知道柏慕原是個很有原則的人,生怕在此時惹怒了他,隻好整理衣服起身撒謊道:“我看他挺可愛的,沒想到這麽害羞。”


    柏慕原這時表情才好些了:“你喜歡人家就好好對人家,別找麻煩。”


    藍予晗尷尬的答應。


    柏慕原又問:“不去道歉,還站著幹什麽?”


    藍予晗笑:“明天再說吧,我亦會給他發簡訊,對了,我爸前天...”


    他用話敷衍過去,卻不知道自己因為無知而犯下的錯,到底對別人有多大的傷害。


    那天周景在老七家裏哭了一晚上,而老七究竟有多憤怒,大約也隻有他自己能知道。


    可第二天一早,藍予晗竟然表情平靜的找來對周景說:“我喜歡你,和我交往吧。”


    隻可惜語氣裏不是溫柔,而是滿滿的威脅。


    老七插著兜站在貧民窟的街道上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說:“讓他滾吧,我玩夠了。”


    蘇杭被洗幹淨了身體,穿上了新的衣服。


    可惜神情恍惚怎麽也不像個正常人。


    老七話都沒再多說一句,帶著那群流氓混混便走掉了。


    留下蘇杭獨自站在那,像個傻子一樣。


    始終跟著老七的同夥問道:“真的放他走啊?”


    老七冷笑:“邊追邊打才有意思,我們關著他,他像個活死人似的又有什麽意思。”


    同夥問:“他報警怎麽辦?”


    老七不屑的哼:“你看不出他都快瘋了嗎,一個普通人還能承受多少?”


    同夥無語。


    果然半個月後他們找到了在街邊吃著剩麵包的蘇杭,蓬頭垢麵,神經兮兮,像隻遇見風都受驚的兔子。


    據說北京那頭柏慕原已經給他辦葬禮了。


    其實有的時候,還不如真的死了比較有尊嚴。


    “蠢人。”


    老七隨意的扔下籃球,有意無意的罵了句。


    他剛帶著朋友和梁嶽與藍予晗打完籃球,還有些氣喘籲籲。


    正在擦汗的梁嶽聞言僵住胳膊,側頭問道:“你說什麽?”


    老七大小就那幅流氓勁兒,哼了聲就不再理睬。


    柏慕原本來站在場外看熱鬧,見狀就過來勸了句:“算了,你自己打不好總找別人麻煩幹嗎?”


    梁嶽完全是輸不起的脾氣,摔下毛巾憤憤地想走。


    沒想到老七帶來這人有點缺心眼,竟然說:“男人說話你插什麽嘴啊?”


    柏慕原平時是不太參與他們的活動,總是幹幹淨淨的站在旁邊,因此此刻臉色立刻就有點不好看。


    本來就再找茬的梁嶽立刻就撲了上去,邊罵邊打:“操,廢什麽話操你大爺的!”


    十幾歲的男生都是血氣方剛,力氣過剩,藍予晗和老七頓時也不甘示弱,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就通通打成一團。


    這兒畢竟是雅禮的地方,兩個外麵的學生能占到什麽便宜。


    柏慕原看到竄過來的男生越來越多,終於上去扯開梁嶽,給了那個罵他的男生幾腳:“別他媽沒事找事,以後說話注意點,滾吧!”


    誰知道那男生隻是抖了抖,就再也沒站起來。


    鼻青臉腫的老七從傻掉的幾個男生中間站起身來,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幾位富二代。


    畢竟再怎麽膽子大,還是人命關天。


    後來這件事鬧得滿城沸沸揚揚,他們沒有一個人得了安寧。


    但不是沒法否認,這是個有錢人的世界。


    梁嶽跑出了國,藍予晗在家跟沒事人一樣,就連家教最嚴的柏慕原也隻不過被父母批評了頓了事。


    他們該上大學的上大學,該出國的出國。


    根本什麽都沒耽誤。


    就都順順噹噹的繼續自己的人生了。


    老七沈為目擊證人的命運有些荒唐的可笑,他不過父母遭到威脅,拿了筆閉嘴費,又被送進北京的重點部隊當兵,就隻好真的閉了嘴。


    誰也無力改變過去,誰也沒辦法預知未來。


    但就像那句說爛了的雖然被無數人質疑,卻仍舊一次又一次應驗的話一樣。


    上帝是公平的,它不會給你太多,也不會奪走你的所有。


    半瓶烈酒被嘩啦啦的澆到傷口上,蘇杭痛到把嘴角咬出了血,連氣都喘不均勻。


    老七扔下手裏的鞭子踩住他的臉笑:“真沒見過你這麽廢物的,去報警啊,逃走啊,總落在我手裏我也嫌累!。”


    蘇杭意識模糊的厲害,但身體卻已經在這些反覆的傷害中漸漸的免疫了起來。


    他小聲嘟囔了句什麽,老七沒有聽清。


    “大點聲!”


    又是一巴掌。


    蘇杭在他手裏搖搖晃晃,聲音微弱的說:“我不是故意殺死那個人的...我真的活不了多久了...你讓我再看一眼小原哥哥...就一眼...然後隨便你...”


    老七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他重重的把蘇杭摔在地上罵道:“那種偽君子你也喜歡,他有什麽好,你們都瘋了嗎?不過就是仗勢欺人的狗而已!”


    蘇杭無力的申辯:“小原哥哥...是好人。”


    老七呸他:“柏慕原除了裝還會什麽,接觸他的人都倒了黴,隻有他,隻有他活的比誰都好!”


    蘇杭閉著眼睛癱倒在那:“小原哥哥心裏是很難過的...你們不懂...”


    老七冷笑:“他那麽本事,他來救你了嗎,你愛他什麽?!”


    蘇杭說:“和你無關...”


    老七沉默了很久,又浮現出詭異的笑容:“若是你看到他現在的生活,你就不會喜歡他了。”


    蘇杭嘴唇的動作已經弱到不易察覺:“無所謂的...隻是我這輩子,恰巧愛了一個人的話,那就是他了...”


    老七後來在部隊的生活很孤獨。


    自從發生了那個慘劇之後,他就不再和以前的兄弟聯繫了。


    支持心靈全部內容的,也隻剩下周景從遙遠的大洋彼岸寄回來的信而已。


    再往後,那信也不知不覺中斷了。


    似乎沒完沒了的訓練,那些靠著生命換來的軍功章,成了老七的全部。


    他想也許周景有了新的生活忘了自己,或許是怎麽樣。


    但他完全沒料到,竟是那樣的結局。


    又因為柏慕原,全都因為柏慕原。


    許多年後回到北京的周景,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了,但他仍舊保留著少年時代的文靜,端正的坐在眼前,就像夢境重現。


    那時的老七還想像不到自己這個是朋友又超越了朋友的人經歷了什麽,但是,隨著成長失去了所有之時,周景真的對他珍貴無比。


    “你還好麽,一直挺想見你的。”


    老七麵對著問候有些哽咽:“嗯,你呢,你到底發生了什麽。”


    周景微笑:“在我告訴你之前,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老七點點頭。


    周景慘澹的嘴角彎的神秘:“如果我死了,你可不可以讓一個人,也承受五年我所承受的一切?”


    老七非常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周景說:“他叫蘇杭。”


    老七從未聽說過,追問道:“你到底怎麽了?”


    周景又忽而握住他的手:“還有,永遠...永遠都不要傷害柏慕原。”


    老七焦急的神色漸漸變得暗淡:“你還愛他...別做夢了,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周景側著頭:“愛嗎?...你說,什麽是愛,你愛過誰嗎?”


    他沒有等回答,便慢慢講起了自己所經歷的所有,事無巨細,無一遺漏。


    那是老七生命裏,最漫長的一個下午。


    是不是沒有開始的故事,就沒有結束。


    也許我們追尋了一生的問題,恰恰最沒有答案。


    愛情,永遠是心口抹不開的硃砂痣。


    鮮艷如血,與生俱來。


    隻是為了保護它,我們已經付出的太多太多。


    其實,比傻瓜還傻的刺蝟,它的堅強,也不過全都是假象。


    第十九章


    一個男人高壯的男人被捆得如同粽子似的,猛然摔倒在地上,發間還沾著糙葉,看起來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柏慕原坐在沙發上,微抬著下巴,卻垂下眼睫,高高在上的動作,沉默憂鬱的神色。


    男人抬頭看了下,而後便慌張的說:“那些壞事都是老七讓我幹的,我...我也不想啊!”


    樹倒猢猻散。


    這個傢夥雖然在老七死的當天就棄車逃竄,卻還是被人從荒郊野外抓了來。


    柏慕原沒有把怒氣發在他身上,自從虛脫醒來以後,他的情緒就低沉的怪異:“是周景讓他那麽做的嗎?”


    男人見自己不是死路一條,趕緊知無不言:“是啊,但當初老七告訴我,周景讓他...讓他折磨蘇杭五年,本來蘇杭回國我以為就沒事了,誰知道老七卻又一錯再錯的不肯回頭。”


    柏慕原當然不會被這種混混的隻言片語打動,他隻是沉思了片刻,便疲憊的擺了擺手道:“帶走吧,我頭痛。”


    男人生怕自己遭到深不測,立刻又激動的喊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知道老七把蘇杭那些東西藏在哪!”


    柏慕原詫異抬眸。


    男人滿頭冷汗,朝著他諂媚的笑了笑。


    那些亂七八糟的光碟和帶子一個小時之後就被送到了柏慕原家裏。


    他在書房關了自己整個下午。


    誰也不知道蘇杭那些充滿痛苦和屈辱的曾經他是怎樣閱讀的,又或許,也沒有第三個人再真的關心。


    柏慕原站在扶梯旁看著華美漂亮的家,順著水晶吊燈瞅到下麵空蕩的大理石地麵,映出來的影子模糊不堪,頭就止不住暈眩。


    人又能承受多少呢?


    這個老七曾問過的話語,此時此刻也浮現在柏慕原的心頭。


    “爸爸,你在幹嗎?”


    幹淨的童音打斷了柏慕原的沉思。


    他回首,看著小雪拿著她的卡通相機從自己的屋子裏跑出來,不由的勉強淺笑:“剛做完工作。”


    小丫頭顛顛的跑過來說:“我要給爸爸照相!”


    柏慕原蹲下身,摸摸她的頭說:“去自己玩,乖。”


    小雪的鏡頭對上他的臉,又停了片刻,她歪著頭問:“爸爸,你的眼睛怎麽紅了,你哭了嗎?”


    柏慕原笑:“爸爸是大人,怎麽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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