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喜及孔有德、耿仲明皆從征朝鮮,朝鮮既降,轉攻皮島,《清史列傳·英親王阿濟格傳》:


    (崇德元年)十二月上征朝鮮,令駐守牛莊。二年三月以貝子碩托等攻皮島,久未下,命引兵(一)千往助,四月至軍,令都統薩穆什哈率護軍前進;都統阿山等率銳卒,乘小舟,疾攻西北隅;兵部承政車爾格督八旗及漢軍、朝鮮等兵,乘巨艦逼其城;都統石廷柱、戶部承政馬福塔從北隅督戰。敵不能支,遂克皮島,斬總兵沈世魁,敗諸路來援之兵,俘戶三千有奇,船七十,貲畜無算。


    此所謂"漢軍",即指天佑、天助兩軍。尚可喜因與沈世魁積怨,尤為賣力。其時孔、耿、尚均已封王:孔為恭順王、耿為懷順王、尚為智順王。


    皮島既克,清朝在關外已無敵人,可以全力攻明。太宗善用降將,而最重者為祖大壽,打算著到與明朝全力周旋時才用他;此時便是時候了。《貳臣傳》本傳:


    崇德元年,上授大淩河降將世成、澤潤(以侄而嗣為大壽長子)三等子,澤洪(大壽第三子)、可法(大壽養子)一等男,皆任參政。二年以蒙古輸誠、朝鮮底定、廓清皮島諸捷音敕示大壽,使密陳征明之策。大壽又不報。


    祖大壽不但不理,而且在崇德三年(崇禎十一年)清兵大舉伐明時,在關外力禦清兵。崇德三年之出師,為六次侵明中的第五次,但實際上為正式征明的第一次,《清鑒綱目》:


    第44節:第三章 太祖、太宗(25)


    崇德三年八月,清師再舉,太宗自率大兵向山海關,而令睿親王多爾袞,由密雲縣北,毀牆子嶺而入,會於涿州,分兵八道,由盧溝橋進趨良鄉,下四十八縣。


    又:《貳臣傳·祖大壽傳》:


    (崇德)三年移駐中後所,邀阻征山海關大兵,互有殺傷。上親臨以敕諭之曰:"數載相別,朕謂將軍猶在錦州,欲一晤而旋;不意將軍乃駐此地!出城一見,是所願也,至去留之意,唯將軍是聽,朕終不相強。若曩則來而釋之,今乃誘而留之,何以取信於天下乎?將軍雖屢與我軍相角,為將之道,固所宜然,朕絕不以此介意,毋因而見疑。"尋命移師攻其兵之列營城外者,至則大壽已收兵入城矣。


    由於祖大壽擋住山海關一路,太宗又不欲力戰,因而這一次侵明,復又變為"飢來趨附,飽則遠颺"式的大擄掠。細考紀傳,太宗的戰略是,以多爾袞為奉命大將軍領重兵破邊牆為先鋒,而太宗則由祖大壽為助,公然入關,與多爾袞分道完成對北京的包圍後,會師涿州,大舉進攻。及至山海關被阻,此役即成了多爾袞的重頭戲,而他唱得有聲有色,《清史列傳》本傳:


    (崇德三年)八月,授奉命大將軍,統左翼兵征明,自董家口東登山,毀邊牆入,掩其無備,取青山營,遣人約右翼兵會通州河西,越北京至涿州,分兵八道,右傍山麓,左沿運河,長驅並進。自北京西,千裏內,明將卒皆潰,略地至山西界而還。復東趨臨清,渡運河,攻濟南,破之,還略天津、遷安,由太平寨出青山關,凡二十餘戰皆捷,克城四十餘,降者六,俘戶口二十五萬有奇。四年四月凱旋。


    按:"河西"者,通州張家灣以南的"河西務";所謂"右翼兵",當是太宗長子豪格所率領。《清史列傳》本傳:


    三年九月征明,自董家口毀邊牆入,敗明兵於豐潤,遂下山東,降高唐州,略地至曹州,明兵毀橋拒我師,列陣誘敵,潛渡繞其後,敗之。還,下東光縣,又遣騎二千敗郭太監兵於滹沱河,破獻縣。四年四月凱旋。


    多爾袞、豪格兩傳並看,戰況如見。多傳所謂"左沿運河"即指豪格所領的一路,沿運河即沿今津浦路至德州,直下高唐、聊城、陽穀,經壽張至曹州,由原路北歸時,破東光,遣別軍西攻滹沱河(即子牙河)口的獻縣,然後與左翼會合而還,歷時凡七個月。


    多爾袞以天聰三年八月破董家口入關,較豪格早一個月,而戰功遠較豪格為多。董家口疑為潘家口之誤。潘家口關在遷安西北一百八十裏,喜峰口西;喜峰口之東為青山口關,其南即青山營。如由潘家口破邊牆入關,往東奇襲青山營,始可謂之"掩其無備"。既破青山營,其進取路線,當是由遵化而西,破薊州、三河,南折至河西務會右翼兵,至涿州後,復分左右兩翼,而豪格為左翼向東經固安,沿運河南下;多爾袞為右翼,所謂"右傍西山麓"即循太行山麓南行,大致今之平漢路線,自涿州至邢台,路東路西各大城蹂躪殆遍。孫承宗籍隸高陽,即於是役中闔門殉難。


    至邢台折而往東,經平鄉、威縣即至臨清,渡運河破濟南後,沿海邊北上,略天津、遷安後,由青山關口出關。這一個大圈子兜下來,隻花了八個月的工夫,當時清兵之強悍,可想而知。所俘"戶口二十五萬有奇",自然編入"包衣"。這一役的戰果豐碩,對於清軍實力之增強,有極大之關係。


    第45節:第三章 太祖、太宗(26)


    其時明朝正苦流寇,大學士楊嗣昌主與清議和,以期外患稍紓解,全力辦賊;而廷議爭持不決。主戰最力者,為前宣大總督盧象昇,此人江蘇宜興人,天啟二年進士,慷慨有智略,作戰奮不顧身,外號"盧捨命"。自大淩河之役以後,山海關一路有祖大壽,宣化、大同一帶有盧象昇,足禦清軍。崇禎三年五月,盧象昇奔喪回裏,八月間,遂有多爾袞破邊牆入關,薊遼總督吳阿衡戰死,朝廷急召三邊總督洪承疇入援,起盧象昇於墨縗之中,加兵部尚書,賜尚方劍,總督天下援兵。《石匱書》盧傳:


    (崇禎十一年)九月,北騎由牆嶺入,薊督吳阿衡,椒香戚寵,侈兼何孟,廚設銀鐺百灶,客至,百餚咄嗟立辦。以豪勇聞,倉猝出師,殲焉!國人洶洶,仍命象昇督諸援師,晉大司馬;陛見,陳三可憂:"山陵,國脈也;通德二倉,國儲也;腹地空虛,國腑髒也。臣枕戈待戰,唯中樞勿掣臣肘耳。"


    按:昌平州有陵寢;通州、德州為水路大碼頭,南漕北運,皆貯此二倉,而此諸處,皆為北騎所經;且腹地空虛,一遭侵入,如入無人之境,故覺可憂。


    所謂"中樞勿掣臣之肘",即指楊嗣昌而言,因此,嫌隙益深。而山海關監軍太監高起潛,為楊嗣昌一黨,"掣肘"不必在"中樞",就地可辦。《石匱書》盧傳又記:


    監臣高起潛扼象昇,宣雲一旅不盈萬,兵力遂單;北騎挾二馬或至三馬,日行百裏,不稅。由易州走平山為一道,由新城入河間為一道,其自涿鹿走定興者號最眾……象昇戰慶都,斬馘百餘,顧默念敵深入鋒銳,我兵自戰其地,如內顧易潰,須厚集其陣,伺敵饑飽,疾力戰可以得誌。奉旨切責,象昇遂分兵援平山,率眾至保定決戰。


    此言高起潛勒兵不發,盧象昇所部隻得宣化、雲中(大同)兵不滿萬。相反的,清兵不但數量上占優勢,而且每人有兩匹或三匹馬,疲則換乘。"稅"者"稅駕",解鞍休息之謂;"不稅"即換馬不換人,故能日行百裏,銳利非凡。至"慶都"當係望都之誤,因為古今地名,並無慶都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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