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局長戰戰兢兢去了,何成剛一點不在乎,高翹著二郞腿,目光不屑地看在孟東燃臉上。孟東燃黑著臉,心裏翻騰著一些東西。半小時後,公安局副局長拎來了兩桶汽油,貨真價實,是從加油站拿來的。孟東燃沖公安局副局長說:“沒你的事了,你出去,勞駕你把門給我帶上。”然後望著鼻子裏插根蔥充象的何成剛:“你自己來還是我幫你?”何成剛依舊沒當回事,這種把戲他見得多了,這些幹部就知道唬人,他何成剛是誰,三江有名的上訪戶,省裏幹部都怵他三分,還怕一個副縣長不成?況且他後麵……


    “倒啊,怎麽不敢倒?”見何成剛仍然沒有懺悔的意思,孟東燃火氣更大,一步跨前,猛地提起汽油桶,拔了蓋子,掄起來就往自己身上倒,邊倒邊說:“你不就是想看我孟東燃的笑話麽,好,今天我索性讓你看個夠,你看我孟東燃怕死不怕死。”一桶汽油就那樣澆在了他身上,然後他提起另一桶,朝何成剛走去。這時候何成剛怕了,趔趄著想往後退,孟東燃大笑幾聲:“想溜?晚了,今天我陪你一起自焚,你何成剛說得對,老百姓的命是命,當官的命也是命,今天我就拿我的命換你的命!”說著,抬起汽油桶,沒頭沒腦就給何成剛澆下去。外麵的公安局副局長一聽陣勢不對,想撲進來,門讓孟東燃反鎖了,情急之下,他叫來辦公室主任還有孟東燃的秘書,砰砰砰使勁砸門。裏麵,孟東燃已掏出了打火機,麵無懼色地望著何成剛。何成剛早已抖成一團,他見過不少共產黨的幹部,哪見過這種玩命的。就在孟東燃企圖點火的那一瞬,何成剛兩腿一軟,撲通就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般道:“我不敢了,孟縣長,我再也不敢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哪敢跟你玩這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高抬貴手放過我吧,我再也不讓他們當槍使了。”


    “不行!”孟東燃高舉著打火機,更加正色道:“姓何的,現在想後悔,太晚了,你不是揚言不讓我孟東燃有好日子過麽,你不是揚言要幫他們拔掉我這顆釘子麽,好,現在我成全你。”說著,手指輕輕一摁,隻聽得空氣分外緊悶的屋子裏響出“啪嗒”一聲,何成剛心想完了,自己已經變成灰了,大喊了一聲我的媽呀,就往外奔,結果一頭撞在門上,不知是太緊張還是撞得太狠,昏過去了。


    屋子裏並沒發生可怕的一幕,公安局副局長一頭撞破門衝進來時,濃濃的汽油味差點將他熏過去,他看一眼手握打火機的孟東燃,沒命地撲上去:“縣長不能啊,快放下!”


    孟東燃拿的是一隻報廢的打火機,能發出響聲,但打不著火。


    那絕不是一場虛驚,那天衝進屋子的每一個人,都被孟東燃臉上玩命的神情嚇住了,縣長於慶河趕來,一看被汽油澆透的他,臉上哪還有血色,痛叫一聲:“老孟你這是幹啥,你是在要我的命啊!”說著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了他,嘴裏不停地喊:“老孟,老孟,我的好兄弟,使不得啊——”


    第二章1(6)


    何成剛算是被徹底製服,再也不敢提上訪兩個字了,孟東燃一不做二不休,借著查上訪原因,動用非常手段,將借舊城改造大發不義之財的縣委副書記及城建局長等人送進了監獄。這事在民間傳為好幾個版本,有人說,孟東燃那天沖何成剛說的話是:“你不就一合成鋼麽,看是你硬還是我這個矽錳合金硬!”也有人說,孟東燃此舉並不是沖何成剛,而是借何成剛要放倒縣委副書記,他是“矽錳合金”。不管怎麽,孟東燃打那以後,就有了一個“孟合金”的外號。


    往事讓人唏噓,往事也讓人感慨。這些年來,孟東燃深深悟出一層道理,當官主政,太軟了誰也拿你當杮子捏,該不計後果的時候,就要不計後果。但是太硬了,你身邊就會豎起無數座山頭,有些山頭瞬間會變成堡壘。當官為政,最高的境界是軟硬適中,讓人摸不透。可這個軟硬適中,火候很難把握啊,麵對不同的人,不同的力量,以及不同的事,你的溫度、濕度還有軟硬度都要不同。


    孟東燃斟酌一番,依舊以謙恭的姿態和溫順的話語道:“讓老領導費心了,這項工程不同別的,我會認真對待,再說到時有向明書記親自掛帥,我肩上的壓力也會小點。”


    孟東燃不顯山不露水就把潘向明引了出來,他說這話有兩層意思,一是想封常國安的嘴,甭看他跟常國安這麽近,但在更多的時候,他還是有所防備的,隻不過這防備被另一樣東西包裹,輕易看不出,這東西就叫知遇之恩,也可以理解成尊老。在官場,尊老是門學問,更是殺手鐧,關鍵時候搬出一位老人,對對手是很有殺傷力的。當然,尊老更是品德,沒聽說哪個不尊老的人能平步青雲,孟東燃這方麵口碑異常之好,不隻是常國安,那些已退出桐江政治舞台的老者,隻要一提及孟東燃,往往就會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戀意,這份戀意特定時候,就成了民意支持,成了左右主宰他命運者的無形力量。任何事物都有兩麵性,孟東燃也常常被尊老尊得精疲力竭,尊得進退兩難,特別是這兩年,常國安對他的幹擾是越來越多,有時候甚至在越俎代庖。孟東燃能理解常國安,一個縱橫沙場大半輩子的人,突然到了人大崗位上,盡管這崗位是弄虛作假換來的,大權旁落的感覺仍然折騰得常國安難受,隻好借他這把刀,來用用餘下的力。理解歸理解,孟東燃還是不想讓常國安到人大後空下來的兩隻手,一次次強行伸向他這邊,自己的桃子自己摘,哪怕摘下來再孝敬常國安,那是另一碼事,常國安無節製地掠奪,他心裏受不了,影響工作不說,外麵的說法也不好聽。畢竟傀儡兩個字,壓誰心上都是一塊石頭,而且是臭石頭。另外一層意思,他也是向常國安傳遞一個信息,這項目潘向明很重視,指不定潘那邊早就有了合適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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