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約長達八十二年的人生旅途裏,在巴黎隻搬過兩次家,都在蒙馬特高地附近。米約一開始住在保羅·艾斯古蒂耶大街五號,有十幾年的時間,在這裏創作完成了《人與欲望》、《屋頂上的牛》、《憶巴西》和《世紀的創造》等作品,一舉成名。他的住宅在蒙馬特高地一片鬧中取靜的街區,房屋被周圍幾棟很平常的民宅包圍。小街上行人稀少,與咫尺之外的“另類繁華”無關。米約出生在猶太家庭,他少年生活衣食無憂,像其他猶太子弟一樣,米約從童年開始就學習小提琴。米約的文筆很好,他的自傳《沒有音樂的筆記》筆調清新,觀點獨到,發表於1949年。那時我們的中國紅旗漫捲,歐洲正在走上經濟發展蒸蒸日上的時期。米約一生相對幸福,他雖然身體不好,卻是個多產的作曲家。米約的最後作品編號是第441號,由此可見他的勤奮程度。


    蒙馬特高地我走過無數次,但在人約黃昏後,月上柳梢頭的時間來卻是第一次。這裏白天遊人如織,旅客紛雜,紅磨坊紅得耀眼,黑貓咖啡館黑得安靜。夜晚的蒙馬特才是它的真實麵貌。克利什大街華燈初上,晝伏夜出的女性們濃妝艷抹,紅燈遙映,綠窗幽柔,街邊的電影院、劇場、成人用品商店和有執照的“愛情交易所”萬象復甦,整個街區就象一個霓虹燈的海洋。我一邊遊覽著蒙馬特的“夜景”,一邊穿過一條小街,來到大道。大道的兩旁咖啡館都是紅色,電影院卻是綠色,“愛情交易所”紅綠相間,遠遠望去鬼魅而神秘。在街邊小巷,時常會有一點點忽明忽暗的亮光,那是街邊妓女抽菸的光亮。蒙馬特的紅磨坊最是紅彩照身,傲然翹首,像一位青春常駐、容顏未老的俏婦人,將遠方慕名而來的追隨者們招致在石榴裙下,隻輕輕地拂理,就把他們燃燒已久的內心慾火化作了藝術範疇之內的高純。在世界各地,無數人以為紅磨坊是一個燈紅酒綠,春光初透的美妙場所,當人們千裏迢迢,從美洲、澳洲、非洲、歐洲來到“紅磨坊”腳下,是緊張?是期待?是幸福?還是激動?


    的確,巴黎“紅磨坊”以輕歌艷舞名揚於世,但名為輕歌艷舞,其實並不“黃色”。“紅磨坊”的舞者皆是歐洲頂尖級的舞蹈高手,身材亭亭玉立,相貌百裏挑一,卻有一個規定:“請勿動手”,打個比方,女藝人就像博物館裏擺設的珍稀物品,觀眾可“隻許看,不許摸”。“紅磨坊”作為著名的法國康康舞的發源地和享譽世界的百年老店,最注重的當然是聲譽,所以不僅在選演員方麵極為嚴格,如上述所說的個人條件超群,待遇也異常豐厚。唯一規定的是演員舞者不許與客人有一絲曖昧,觸犯條律者,開除勿論,演員在簽約期間也不許談戀愛。


    法國法律對於艷舞開放的尺度,有嚴格的規定,所有的輕歌艷舞場所,包括“麗都”和“野馬”等夜總會,演員隻可露兩點,不許全裸露。按我個人的理解,保留一點便是藝術,除去一點便是色情。所以法國最有名氣的紅磨坊、麗都、野馬三個夜總會便在藝術上推陳出新,精益求精。法國每年新年前夜向全國轉播麗都、紅磨坊等處的節目格調之一斑了。由此,許多莫名來到“紅磨坊”的追隨者從此地帶走了什麽呢?是失望?是自嘲?還是從紅磨坊以外消遣之後的得意和眷戀?其中所得所失,隻有參與者自知了。


    縱觀蒙馬特附近的變遷史,這裏最早是巴黎落魄和清貧藝人的聚居地,19世紀時期的蒙馬特人文薈萃、藝術蓬勃達到了頂峰。自“


    二戰”以後,由於色情業在蒙馬特泛濫、治安不穩,藝術家們漸漸遠離了蒙馬特,轉移到巴黎十五區的蒙帕那斯附近。蒙瑪特高地的米約故居與“紅磨坊”遙遙相望,中間僅隔黑貓咖啡館,米約就在此一直住到去世。說起來,逝於蒙瑪特對於名利兩全,生活富庶的米約來說似乎是個以外,他為什麽一生都居住於此呢?我想,唯一的解釋就是米約少年時代就在這裏居住,幾十年情深意、不忍割捨。


    米約的故居大門是灰白色,一位青年手裏牽了一條大狗站在門口,青年精神疲憊、狀態迷離,大概是個“癮君子”之類的流浪者。他看見我抬頭看標牌,客氣地往一旁退了退,順著我的眼光看去,喃喃地說:“米約,是個音樂家,還做過外交官呢。”


    關於法國音樂界對米約的評價,我們看一看拉威爾在1928年對青年音樂家、米約的評價就可見其地位之一斑了,拉威爾說:“達赫尤斯·米約可能是我們法國最重要的年輕作曲家,他的作品思維豐富,使人聽來震撼。米約的音樂,甚至比經常品論批評他的多調性的技巧的運用更富於個性化。”


    說到米約,不能不提到一個與音樂家如影相隨的名字——法國六人團。1920年1月16日,一位名叫亨利·高萊的音樂評論家在一份刊物上正式提出“法國六人團”的稱謂,成員包括弗朗西斯·普蘭克、達律絲·米約、阿蒂爾·奧涅格、喬治·奧利克、路易·迪雷和熱爾梅娜·塔耶菲爾。當時法國音樂人之所以提出“六人團”概念,是意在推動法國樂派新勢力的崛起,以便於歐洲其他樂派,尤其是俄羅斯“強力五人團”相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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