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街上行人慌忙往兩邊躲閃,緊接著一隊禁軍官兵馳來。劉秀三人慌忙隨著人群躲到路邊。禁軍之後,緊跟著兩輛六匹馬拉的馬車。車上拉的不是貴重的東西。前麵車上是一個直徑約十多尺長的巨大的石蛋,後麵的車上則是一個巨大的石牛,少說也有幾千斤。兩旁的行人爭相觀看,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劉斯幹笑道:“就這麽兩個石頭玩藝,用得著這麽多官兵押送麽?”劉秀也不明白,向哀章道:“怎麽回事?”


    哀章一撇嘴道:“不就是巴郡石牛、扶風雍石麽?如今運到京師來了。”


    “這石牛、雍石運來京師有何用?”


    “巴郡石牛、扶風雍石都是符瑞之物,大有用場。劉兄剛來京師,不知道前幾日有廣饒侯劉京、車騎將軍扈雲、太保屬官臧鴻爭向攝皇帝呈奏符命。劉京奏齊郡新井,扈雲奏河現石牛,臧鴻奏天降雍石,皆祥瑞之物。兆示攝皇帝順天承命,恩德如山。攝皇帝一高興,便命扈雲、臧鴻把石牛、雍石運抵京師。隻是可惜那齊郡新井沒有辦法弄來。”


    劉秀明白了,冷笑道:“不過是假造符瑞,欺瞞天下而已,王莽必有不軌之心。”


    哀章嚇得一把捂住他的嘴,一直把他拉到遠離人群處。才責怪道:“劉兄,說話要小心,弄不好要掉腦袋的。攝皇帝早有代漢之心,天下誰不知道,王莽不過是試探人心而已。反正這天下非王姓莫屬了。劉兄,你是皇室子弟,肯定恨王莽吧?”


    劉秀卻咬牙道:“我更恨劉歆。巴郡石牛、扶風雍石這種事是他這個讖諱老手的傑作。運用讖諱之術,擁立王莽稱帝,老小子是開國功臣了。”


    哀章仔細聽著,忽然恍然大悟似地叫道:“有辦法了,我一定能做開國功臣了。”劉秀大惑不解,問道:“你做開國功臣?”


    “劉兄,說得對,誰能擁立新君有功,誰就是開國功臣。”


    劉秀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時怒目相向斥道:“無恥的小人!”


    哀章一點兒也不生氣,卻害怕劉秀會給他一記耳光,慌忙後退一步,笑道:


    “劉兄,別說得這麽難聽麽。勝者王侯,敗者賊,自古之理麽。”“滾!”劉秀怒不可遏。“那……後會有期。”


    哀章陪著笑臉,後退幾步,轉身就逃。


    運送石牛、雍石的隊伍穿過朱雀大街,直駛皇宮大內。


    春月皎潔,蟲鳴啾啾,皇宮大內,二更過後,很多宮殿的燈光已經熄了。但未央宮攝皇帝的寢宮依然燈火通明,值夜的黃門連聲打著嗬欠,無可奈何地望著窗口下來回踱步的攝皇帝的身影。王莽居攝三年,為扶持漢室,不知熬過多少個不眠之夜。宮女、黃門最熟攝皇帝日夜勤政的身影。但是,今晚卻有些不同,堆積在案頭的文書一點也沒有動。攝皇帝被一種興奮之情刺激著,再也靜不下心來處理眾多的政事,是代漢自立,還是繼續做輔政的攝皇帝,這個問題不知在他腦海裏翻轉過多少遍,而且答案已經越來越明確了。是的,跨前一步,王氏家族的榮耀,個人抱負的施展都會得以實現。王莽不是怯懦者,此時此刻他隻會選擇前進,不會選擇後退。第二天早朝,攝皇帝禦光明殿,剛剛接受完群臣朝拜禮,太僕就出班奏道:“臣奏攝皇帝陛下,今早有一穿黃衣的儒生,將一古式銅匣和兩張金策書,送到高帝廟,交給僕射,自稱昨夜夢見一金甲神人將銅匣和金策書托他上交攝皇帝。天明醒來,果見床前有銅匣和兩張金策書。”


    殿前眾臣一聽又是今文圖讖一類的事,都有厭倦之意。就連王莽也沒有多少興趣,但是,這一次似乎有些例外,進獻符命的人,不是自己的心腹臣子,也不朝廷官員,而是一個沒有功名的儒生。如果如王舜所說,朝臣爭獻祥瑞,是為媚寵攝皇帝,所奏符命多為不實。那麽儒生所獻符命也許是真正的天命,王莽有些誠惶誠恐,謹慎地問道:“那金策書上可有符命文字?”


    “回攝皇帝,那金策書和銅匣用神符赦封,儒生說神人有約,必麵呈攝皇帝開啟。”


    王莽聽了,心裏怦怦直跳,前幾次心腹臣子呈獻祥瑞,是自己多次暗示的結果,當然不會全信,這次儒生呈上真正的上天符命,關乎他未來的命運,他能不緊張嗎?


    “那儒生現在何處?叫他帶上銅箱、金策,進殿見攝朕。”攝皇帝傳出旨意。


    文武群臣分列兩邊,一個個伸長脖子往殿門口看,都想早點目睹那位深諳今文讖諱的儒生的尊容。


    禦前黃門宣完旨意沒多長時間,殿門外小黃門引著一個穿黃衣衫的矮個子儒生走了進來,儒生胸前,雙手捧著一個用紅綢包裹得方方正正的東西,紅綢的上麵放著兩隻用黃色絲帶綑紮的帛卷。大家一看他虔誠而謹慎的樣子,便知他手上便是那神秘的銅匣和金策書。


    儒生來到金階前,雙膝跪地,雙手上舉,施叩拜之禮。


    “小民蜀郡儒生哀章參拜攝皇帝陛下,願攝皇帝陛下萬歲、萬萬歲!!”


    階前眾臣一聽,便知此人絕頂精明,一句話便把生地、身份、姓名全告訴了攝皇帝,王莽果然高興,含笑道:“蜀郡儒生哀章,攝朕知道了。來人呀,把神命之物呈上禦案來。”禦前黃門遵旨,從哀章手上接過銅匣、策書,雙手送到禦案上。王莽起身離座,對著銅匣、金書拜了三拜。方才小心翼翼取過一隻金帛卷,解開絲帶,慢慢展開。不由得大吃一驚。隻見金帛內全是一行行的梵文。王莽飽讀經行,對梵文卻是知之不多,僅僅知道上麵是梵文文字,看了半天也不懂其中之意。隻得喊道:“國師公劉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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