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蹺,這大漠溝溝梁梁的,沒人送,迷了路怎麽辦?”竇黑子就撓頭道:“這?……”梁大鴻見狀便趁機道:“幹脆讓我們搭伴同行,一來他們輕車熟路,二來人多勢眾,相互也有個照應。”紅柳眼一亮道:“對,這倒是個好辦法。”竇黑子見紅柳這樣說,就急忙吩咐小嘍囉們叫何班主來。不大工夫,何班主就一邊繫著衣扣,一邊朝山寨大堂走來。待何班主進了大堂,梁大鴻和紅柳已經離開,隻有竇黑子掏出盒子槍在擦。何班主走到竇黑子跟前,顫怯怯問道:“大當家的,你老找我?”竇黑子一邊擦槍,一邊乜斜一眼何班主道:“算你小子交了好運,明兒一早陪梁先生他們去敦煌吧。”何班主喜出望外道:“哎呀,謝謝大當家的!”竇黑子用正擦的槍對著放在桌上的銀元道:“這是唱了三天戲的份錢。”何班主誠惶誠恐道:“小人實在不敢拿,三天的戲,就算‘雙慶班’孝敬大當家和奶奶的了。”竇黑子歪頭瞪眼道:“讓你拿,你就拿著。不過……”說著轉身正對著何班主,正色道:“我可把話說到前頭,要是梁先生他們有什麽閃失,我砸了你們祖宗牌位!”何班主聽了就不住躬腰點頭道:“小人記住了,小人……”


    第二天清早,朝陽噴薄而出,將山寨沙堡子籠罩在一片暖融融的紅光裏。竇黑子忙前忙後地指揮著戲班子打點行裝,眼盯著將梁大鴻一行人的行李夾雜在戲箱中。這時,紅柳陪著梁大鴻等人朝戲班子走來。紅柳戀戀不捨地看著即將要離開的梁大鴻等一行人道:“真捨不得你們走。”林茵芝就開玩笑道:“哎喲,千萬可不敢這麽說。這要你那位先生聽見了,我們可真的走不了了。”紅柳“撲哧”一聲笑道:“要是倒退三年,我肯定跟你們走了。”林茵芝就安慰道:“往後若有空,就常來敦煌看看姐姐。”紅柳也點頭道:“往後有什麽事,


    盡管告訴我這個妹妹。”這時竇黑子跑過來道:“都弄妥了,先生和夫人坐滿天紅的駝轎。”梁大鴻推辭道:“不用了,我自己還是跟學生們去坐大車吧。”竇黑子道:“奶奶的,便宜滿天紅了。”一切就緒,梁大鴻拱手告別,領駝的一聲“起駝嘍——”的吼叫,便吼出了紅柳兩眼的淚水來。


    戲班的大車和駱駝啟程向戈壁深處走去。林茵芝和趙簾秀並排坐在用西域風格的毛毯包裹著的駝轎裏,一邊忍受著顛簸,一邊聊著天。林茵芝看著滿天紅讚嘆道:“滿天紅?這名字真好聽。”趙簾秀就回笑道:“那是藝名,圖個吉利紅火,真名叫趙簾秀。哎,聽說太太和梁先生都留過洋?”林茵芝點頭道是。趙簾秀接下來就好奇地問:“那……那你們能吃得下塞外這份苦?”林茵芝坦然笑道:“我搞雕塑,整天和泥、石頭打交道,人們都說我們是藝術苦力。”趙簾秀搖頭道:“世上苦和苦不一樣,太太沒聽說花兒裏唱的嗎?”趙簾秀說著便輕聲唱了起來:“一出嘉峪關,兩眼淚不幹,前看走石大戈壁,後望飛沙瀚海灘。”林茵芝一聽就讚嘆道:“不愧叫滿天紅,唱得真好!”趙簾秀聽了誇獎,突然想起什麽,就問道:“對了,洋人也唱戲嗎?”林茵芝道:“唱。不過他們唱的戲叫歌劇。”趙簾秀聽了覺得怪怪的,就要林茵芝學著唱給她聽。林茵芝不好意思地說她唱不好。趙簾秀央求道:“唱一個吧,反正轎裏就你我兩個人。”林茵芝無奈,隻好唱起義大利一首名為《今夜無眠》的情歌:“今夜無法入睡,因為愛情悄悄來臨……”


    三天後梁大鴻一行到達敦煌,下榻旅館。次日上午,時任縣長陸敬儒為梁大鴻一行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縣府門前懸掛著“熱烈歡迎梁大鴻先生暨敦煌研究所同仁”的橫幅,歡迎的人們雲集在縣府的大門前,陸敬儒率領著城中各界社會賢達名流站在台階上,等待迎接梁大鴻一行到來。而幾天前雇用竇黑子滅掉梁大鴻的當鋪掌櫃孫世昌此時也惶惑不安地夾雜在人群之中窺視動靜。縣長陸敬儒瞧一眼遠處,見梁大鴻一行未到,就與身邊茂源商行老闆陳宜忠聊道:“宜忠兄,這次又讓你拔了頭籌。”陳宜忠就回笑道:“敬儒兄說到哪裏去了。成立敦煌研究所乃是利國之大事,敝人自然是當仁不讓了!”這時,就見偵緝隊長黃祖銘騎馬奔到縣府門前,下馬告道:“報告縣長,梁先生來了。”說著,梁大鴻一行就風塵僕僕地沿著狹窄的街道向縣府門前走來。這時,鑼鼓喧天,耍獅子的社火也活動起來。陸敬儒就奉迎道:“大鴻兄,久仰,久仰!”黃祖銘忙向梁大鴻介紹:“這是敦煌縣縣長陸敬儒先生。”梁大鴻聽了就急忙拱手謝道:“有勞縣長親迎,慚愧,慚愧!”陸敬儒便作謙道:“哪裏,哪裏,大鴻兄能來這荒漠小縣,真可謂敦煌百姓一大榮幸。”陳宜忠隨即插話道:“陸縣長說得對,能在敦煌見到大鴻兄,真可謂三生有幸啊!”黃祖銘又隨即向梁大鴻介紹:“這位是商會會長,茂源商行老闆陳宜忠先生。”陸敬儒接著道:“宜忠兄特備下水酒,為大鴻兄和夫人接風。”陳宜忠接著一聲“請”,就見一掛掛高高垂下的鞭炮點燃,一陣劈啪炸響,濃濃的硝煙在古老的街道上瀰漫開來。梁大鴻不知根底,心中卻莫名地預感到仿佛有一場充滿硝煙的戰鬥開始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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