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文物都是出於中國政府的好意而借給我們的,失竊對我們是極大的困擾……”


    和泉友枝說道,但是涼子絲毫不被這種表麵的敬語所迷惑,單刀直入地問道:“”警方也希望能夠盡快破案,因此我需要關於失竊銅壺的資料。““如果解說標籤沒同壺一起被偷的話,應該還留在展台才對。”


    “我需要更詳細一點的。”


    “抱歉,我們隻是資方而已,對於學術上的疑問,並沒有能夠與閣下探討的資格。”友枝的敬語措辭如同明治時期的華族貴婦人,一看就知道是豪門之中熟習禮法的人。


    “趙明方先生是這方麵的專家,詳細情形請諮詢他好了。”


    一直沒做聲的趙明方站起來,用很誠懇且帶煽動性的流利日語對涼子說道:


    “這個銅壺是屬於我國博物館內的寶貴收藏,如果貴殿能夠破案的話,那將是一舉贏取兩個國家讚美的實績。”


    “本國首相的讚美還是免了,隻是居然在本姑娘眼皮下發生這種案件,實在是不可容忍的瀆神行為。”


    我不知道趙先生聽懂了幾成涼子的發言,唯一了解的是,我們——準確地說是我——似乎又被卷進一樁詭異的案件中了。


    “那麽……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麽文物方麵的疑問請聯絡。”


    趙明方遞過一張名片過來,上麵三個燙金的漢字就和他這個人一樣,非常醒目,但卻有種不協調的感覺。


    那名少女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甚至連眼光都沒往我們這裏看過,仿佛這裏發生的事情與她完全無關。


    “那麽,拜託閣下了!”


    “放心好了,任何罪行在本人麵前都如同內閣成員的人品一樣不值一提。”


    友枝再度深鞠一躬,涼子自信滿滿的保證令老人安心不少。


    當我們再度走出那屋子的時候,來到停車場時,我問涼子:“那麽我們下一步該做什麽呢?”


    “揪出隱藏在黑暗中的犯人,切下他的頭掛到我客廳的牆壁上去!”


    實在是富有涼子風格的答案。


    第二章 蠱,襲來


    展覽會上所發生的事情,第二天就被消息靈通的記者們捅了出去,一時間各種傳言甚囂塵上。


    “聽說那個化蠱壺是被詛咒的邪靈,佐藤源嗣隻是第一個犧牲者。”


    某二流靈異題材作家如是說。


    “明明是主辦者自己監守自盜,企圖騙取钜額保險金罷了。”


    生存在現代商業世界的商人們多持類似觀點。


    “這分明是中國政府企圖顛覆神國的生化武器!佐藤君千古!一億玉碎!”


    也有極右翼分子在大街上散發這樣的傳單。


    總之全都是些不負責任的猜測。


    而負有尋找真相使命的警視廳高層也大為頭疼,因為接手這個案件的不是別人,正是名聲赫赫的“驅魔娘娘”。因此他們一方麵為她越俎代庖的擅自做主而惱火,另一方麵也為有人出頭替解決這件棘手案子而慶幸,這種種複雜心情的結晶體,就是“本案全權交予藥師寺高等參事官負責,其它單位不得幹涉”這一決議。


    事實上,即使真的有人想幹涉,也得先問問自己的膽量與涼子的高跟鞋才行,所以這個決議本質上說,與綿羊宣布不幹涉獅子用膳是一樣的。


    按照一般的辦案程序,首先應該是去調查日本國內的地下古董交易黑市,從而掌握失竊文物的流向,在根據形勢做出相應對策。但是涼子卻完全對此不感興趣,反而派我去情報課調來關於過去幾年以來野生動物進口的資料。


    “作案的絕對不是人類,正常的法子是行不通的。”


    涼子呷了口冒著香氣的龍井茶,如此下了論斷。這是案發後的第三天,涼子和我來到名字叫做“天祿樓”的高級中餐館吃飯,費用自然是記在警視廳的帳上,因為這是“調查人員所應得的酬勞”(涼子語)穿著唐服的侍者依次端上精緻的中華料理。據說中華料理是以“色”、“香”、“味”三種標準進行評判,極品料理的烹飪必須使三者調和,從而達到一個完美的境界。即使是小小的蘿蔔,都要雕刻成各種花卉的樣子。現在端上來的菜餚,或許未臻完美水準,但對於習慣碗麵與麵包的我來說,卻已經是極大的享受。


    “那麽線索要從何找起呢?現場完全沒有指紋或者其它什麽痕跡。”


    “如果真是那麽簡單,交給刑事部的笨蛋就夠了,哪裏用的著本大小姐出馬。”


    “現在警視廳的辦公室裏一定是噴嚏聲一片吧!”


    我漫不經心地說道,順手將一個炸成金黃色的橢圓肉丸放到嘴裏。


    “比化蠱壺有價值的文物多的是,罪犯既然有能力做到完全犯罪,卻對其他古董置若罔聞,這就說明一點。”


    “哦?”


    “罪犯不是個歷史白癡,就是別有目的。”


    涼子的分析簡潔明快“能夠了解那個壺究竟能做什麽用,犯人的身份也就大概可以確定。”


    “趙明方先生已經將詳細解說整理成報告傳真過來了。”


    根據趙先生的報告,這個壺是古代“苗”民族用來盛放清洗神像聖水的器皿,而且更重要的用途是巫醫治療蠱毒所用的藥品來源。


    蠱是苗民族所特有的一種巫術崇拜,有苗族學者調查後認為,苗族幾乎全民族篤信蠱。隻是各地輕重不同而已。蠱是指生於器皿中的蟲,後來,穀物腐敗後所生飛蛾以及其它物體變質而生出的蟲也被稱為蠱。苗民族認為蠱具有神秘莫測的性質和巨大的毒性,所以又叫毒蠱,可以通過飲食進入人體引發疾病。患者如同被鬼魅迷惑,神智昏亂。


    原生態的蠱蟲大多是指自然生成的神秘毒蟲,而苗民族更研製出人工繁衍蠱毒的方式。傳說中製造毒蠱的方法,一般是將多種帶有劇毒的毒蟲如蛇蠍、晰蠍等放進同一器物內,使其互相齧食、殘殺,最後剩下的唯一存活的毒蟲便是蠱。


    蠱的種類極多,影響較大的有蛇蠱、犬蠱、貓鬼蠱、蠍蠱、蛤蟆蠱、蟲蠱、飛蠱等。雖然蠱表麵上看是有形之物,但自古以來,蠱就被認為是能飛遊、變幻、發光,像鬼怪一樣來去無蹤的神秘之物。造蠱者可用法術遙控蠱蟲給施術對象帶來各種疾病甚至將其害死。


    所謂的化蠱壺,其實就是巫醫幫助蠱的受害者禳卻痛苦的法器,具體做法是將清洗神像後的清水倒進壺中,壺裏的水就具備了解毒的功效。這一說法,甚至連大名鼎鼎的《本糙綱目》都篤信不疑。隻是因為壺的數量極少,所以隻有酋長或者土司才有機會享受的到。


    “各種毒物在一起互相撕打?這根本就是國會議員競選嘛!”


    涼子語氣裏的毒素,並不亞於任何的蠱物。自命潔身自好的我,也多少具備了些抗體,但似乎還是稍嫌不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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