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悠的情緒被兒子這一打岔,也穩定了一些,半晌後她突然開口:“媽。”


    “嗯。”


    “我對不起很多人,尤其對不起璨東,您跟我爸,還有爺爺。您對我好,選擇原諒我,是因為您心善,愛我們。我卻不能這麽心安理得接受。我心裏積壓了太多的不堪和愧疚,之前它們讓我沒辦法呼吸,讓我想死……,可是兜兜轉轉死了一圈又活了過來,竟然還有了璨東和孩子,以及您和爸爸……雖然那些愧疚和不堪還是深深地堆在心裏,但是現在,它們卻讓我想變得更好,變得更善良。我彌補不了造成的傷害,更沒有資格求原諒,但是……我會努力的,為了璨東,為了孩子,為了您、爸爸和爺爺,我會讓自己成為一個好人,一個好妻子,一個好媽媽。請您相信我。”


    丁文秀看著這個把自己熬成這個模樣的丫頭,用無比堅定的眼神望著自己,向自己做著保證的一瞬間,突然明白了兒子到底愛她什麽了。


    那是種頑強的,不屈服的,堅韌的……生命力。很美,很珍貴。雖然有時候可能會傷人,但卻足夠吸引。


    “好,好孩子,慢慢來。”丁文秀拍拍她的肩膀,內心感慨萬千。


    顧悠強感激感動,一時間再度哽咽。


    第59章


    一覺睡到中午的薛喬瑾, 又氣又惱。


    午餐做的都是她愛吃的又怎麽樣?!一大早就不見人影, 害得她還得強顏歡笑地陪爺爺吃飯。一頓飯吃得她筋疲力盡,快要把一年的功力都用上了。


    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家, 在爸爸媽媽一通噓寒問暖間,她撒著嬌委屈巴巴地把自己的遭遇講了一遍。


    原以為會迎來父母的驚訝和捍衛,結果竟然被教訓了一頓。


    “別胡說八道, 你少摻和這些事, 學業完成了?為什麽又回來了?是不是又為了那個姓何的小子?!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他不行!聽不明白嗎?”薛國梁難得對女兒說話大聲。


    妻子王珺趕緊在一旁安撫他,“別發火, 別發火,你有高血壓的,想嚇死我嗎?”


    薛國梁自然也不捨得對寶貝女兒大小聲,可這事她不能摻和, 而他這個做丈夫、父親的,也不想讓妻女知道在自己冒名頂替的事。


    薛喬瑾委屈巴拉地撇著嘴,看著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這麽說話, 內心一陣悲痛,從下飛機到現在積贊起來的委屈, 滔滔不絕地瘋狂噴湧,張著大嘴就開始哇哇大哭。


    王珺急壞了, 哎呀哎呀地一邊哄著女兒,一邊又怕老公再生氣,可努力了好半天工夫, 也沒能讓父女倆和好。薛喬瑾哼哼唧唧地回了屋,帶著哭腔地宣布要跟爸爸冷戰。薛國梁雖然也很傷心女兒不理他了,可還是得堅持自己想做偉岸父親的原則,到底還是不讓她再摻和這些事。


    這邊父女倆不歡而散,開始冷戰不提。那頭的顧悠正大汗淋漓地堅持著自己的每日訓練。


    日子就這樣一天又一天,平靜、安詳。


    兩個月的時間,從72斤到83斤,她成功的讓自己有了些血色,不再那麽恐怖了。雖然還是虛弱,月經也還沒有來,但醫生宣告可以出院慢慢調養了,隻要按時來院檢查,注意服藥就好。


    車子緩緩駛入大宅,望著這棟越靠越近的洋房,顧悠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累,複雜,卻也不乏幸福。


    一旁的薛璨東握著她的手,輕輕捏了一下,抓回了她的注意力。


    “怎麽了?”


    她搖頭,“我想祺祺。”


    薛璨東笑了,“半天沒見就想了?”


    顧悠也笑,回握住他的手,垂眸不語。


    車子很快停了下來,所有工作人員都迎了過來。不知道為什麽搞得這麽隆重,顧悠雖然也有一些不自在,卻還是跟大家都打了招呼。


    之後她被薛璨東牽著,穿過熟悉的廳堂,來到用餐區。可愛的薛靖祺寶寶此刻正坐在兒童椅裏,認認真真地用著早餐。兩個阿姨一個負責替他添飯,一個負責安全。他胖乎乎的小手正握著個勺子,對著小碗搗來搗去,綠色的輔食被他弄得到處都是,活像個小花貓。


    一看見爸爸媽媽進來,他更是高興地亂叫。


    “媽、媽--”前幾天才過完一歲時生日的薛靖祺,已經學會了叫媽媽,和簡單表達自己不滿和喜好的技能。這段時間他每天都被抱到醫院跟媽媽相處,自然對她不陌生,甚至相比較起爸爸來,似乎更喜歡媽媽。


    “哎,寶寶在吃飯嗎?”顧悠笑著上前親吻他髒乎乎的小臉,“好吃嗎?媽媽也餓了。”


    薛靖祺寶寶聽得懵懵懂懂,但他向來是個大方的孩子,拿著勺子就要往顧悠臉上送,顧悠笑著嚐了一口,忍不住又吻了他臉頰一下,“好好吃飯,待會兒媽媽帶你去玩。”


    薛靖祺寶寶聽得懂‘玩’是什麽意思,立刻點點頭,把勺子收了回來,胡亂往自己嘴裏填。


    薛璨東在一旁看得滿臉笑意,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兒子的頭。


    正在努力用餐的薛靖祺寶寶‘啊’地抗議了一聲,小眉毛還皺了起來,看得大家更是一陣歡樂。


    把孩子交給阿姨後,薛璨東領著顧悠上了二樓,來到兩人曾經的臥室門前,輕輕把門推開。


    “累嗎?先睡一會兒。”薛璨東撫摸著她的臉,輕聲問她。


    顧悠搖搖頭,跟著他走了進去,望著這熟悉的屋子,一時間酸楚又心顫。竟然跟原來一模一樣。


    “我的東西……”


    “我讓人搬回來了。”


    臥室連著衣帽間,她的那一半被填得滿滿的,梳妝檯是他們結婚後加的,沒想到還在,上麵的東西也都是她用慣了的。


    他那一側的床頭,竟然還擺放著他們的合影,那是在三亞的海邊,那時候他求了婚,她答應了他,他們正蜜裏調油的時候,請服務人拍的照。


    他很喜歡,她卻覺得照得自己不好看,一直不讓他拿出來。她以為這些都會被他清理掉,沒想到他竟然還留著。


    眼圈忍不住泛紅,她趕緊控製了一下,目光下意識地掃到牆上的裝飾燈時,那天他憤怒到摔電腦的畫麵赫然進入腦子裏。她怔怔地轉過身來,凝視著他,凝視著他額上那道長長的疤。血痕消失,傷疤卻永遠留了下來。


    她輕輕撫上那道痕跡,眼淚不受控地往外流,她好心疼,也好恨自己的殘忍。


    “疼嗎?”她淚眼婆娑,溫柔地一塌糊塗。


    薛璨東知道她在問什麽。那點傷不疼,可那道心裏的口子,卻讓他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心碎的滋味。但他不會這麽告訴她,捨不得她再哭了,他微微一笑,把她圈進懷裏,柔聲道:“不疼。”跟失去你比起來,那些早已經不算什麽了。


    顧悠撫摸著他的臉,突然發覺他也有些滄桑了。當初那個滿臉寫著‘一切都在我掌控中’的男人,那個時刻光鮮亮麗精緻講究的男人,變了好多。


    更沉穩,也更低調了。


    “對不起……”她又哭了,知道這都是因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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