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事?


    這可是與性命息息相關的大事啊!


    居然有人能夠因為嗜睡而錯過,而且這麽多人居然沒有一人記得,簡直不可理喻。


    最重要的是,此人錯過之後居然還好意思教他家二公子重新安排,這難道是吃頓飯喝口水那般簡單的事情,輕輕鬆鬆一句話便能夠安排好的麽?


    簡直不要臉到了極點,天底下怎麽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哼……”


    哪怕因為自己的身份不敢表現出不滿, 這名仆人依舊難以克製胸中的鬱悶,鼻腔中忍不住一個沉悶的出氣聲,聲音亦是略顯沉悶的道,“錯過了這次寶貴機會,二公子再次為吳先生安排隻怕便不容易了……回去之後我會將此事如實稟報,若是再有什麽消息,我再前來與吳先生聯絡。”


    “那就有勞了。”


    吳良卻是一臉澹然, 笑著與這名仆人說道。


    “告辭!”


    仆人施了一禮, 便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他真心不敢再留在此處,因為他怕自己忍不住真對吳良動手,如此以他的身份,隻怕是兩頭都不好交代。


    而吳良則是安安穩穩的坐著,隻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情況特殊,我就不送了。”


    如此目送那仆人離開。


    曹純的心思又動了起來,忍不住來到吳良身邊,輕聲開口問道:“吳將軍,我看那仆人的表現,並不像是司馬懿設計陷害我們,倒更像是我們誤會了他,辜負了他的一番好意。”


    “子和兄不必彷徨,我如此決定,自然有我的道理。”


    吳良看了曹純一眼, 又是笑道。


    見吳良並不與他多說,曹純依舊有些不甘心的問道:“那麽接下來我們又當如何是好,難道就坐在這裏繼續等著你算出的‘血光之災’?”


    “不錯。”


    吳良點頭。


    ……


    司馬府上。


    聽那仆人回來稟報過情況之後, 司馬懿麵色陰沉了下來,卻並未多說些什麽,隻是對那仆人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


    “唯。”


    仆人自然也不敢多說些什麽,悄然退了出去。


    而司馬懿則來到書房之內,捧起一卷簡牘做出一副專心閱讀的模樣,隻是一雙眼睛卻並未聚焦,顯然心中正在思索著什麽。


    良久之後。


    司馬懿放下簡牘站起身來,走出書房快步向司馬防所在的院落行去,問過仆人得知司馬防也正一人在書房之內,於是來到了司馬防的書房門前。


    “你們在此處守好,任何人不得接近書房十步!”


    如此與書房門外的仆人交代了一番之後,司馬懿敲了敲門走了進去,接著便“噗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司馬防麵前。


    “仲達,因何如此?”


    司馬防麵露疑色,下意識的起身問道。


    “父親,孩兒擅作主張促成一件錯事,恐怕日後終將為司馬家引來劫難,因此前來向父親請罪。”


    司馬懿埋著頭說道。


    “你先起來, 究竟何事給我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司馬防眉頭一蹙,重新坐回去說道。


    “唯。”


    司馬懿應了一聲緩緩起身,抬起頭來望向司馬防, 終於開口說道,“父親可還記得前幾日孩兒曾與父親說過的關於將吳先生斬草除根的想法?”


    “你背著我付諸了行動?!”


    司馬防雙目一瞪。


    “孩兒設下了一個借刀殺人之計,命人前去欺騙吳先生,告訴他孩兒已經暗中買通好了張楊麾下的部分將士,他們隻需借著夜色徑直出城,城內巡視與守衛便會對他們視而不見,如此他們便能夠逃出生天,不必憂心張楊痛下殺手……如此吳先生等人因違反宵禁被捉,便正好給了張楊下手的借口。”


    司馬懿壓低了聲音答道。


    “結果呢?”


    司馬防倒並未立刻訓斥,而是麵色陰沉的詢問起了後事。


    “結果吳先生雖嘴上答應,但到了夜裏卻並未依計行事,因此孩兒有理由認為吳先生已經洞悉了孩兒的計謀。”


    司馬防接著答道,“如此司馬家與吳先生的梁子便算是結下了,倘若吳先生能夠最終逃脫張楊之手,今後極有可能會做對我們不利的事情,畢竟他手中握著我們司馬家祖墳的秘辛,光是將此事說出去,便已經足以阻斷我們家的崛起之路。”


    如今司馬家的祖墳雖然被掘。


    祖墳內的先祖屍首亦是沒有保全,但這條“潛龍”卻依舊還在,隻要能夠藏好這條“潛龍”,那處風水寶地總還能用的上,因此司馬家依舊有借此崛起的機會。


    這是司馬家一些核心人物的共識。


    他們之所以堅持追查那夥掘墓賊人,其實也是想搞清楚那夥賊人是否已經看出了這條“潛龍”,盡可能將其趕盡殺絕,避免“潛龍”的秘密泄露出去,至於先祖的屍骨,就算真找不回來,其實也沒那麽打緊。


    而司馬防此前之所以不同意司馬懿對吳良下手的提議。


    則是因為吳良表現的實在高深莫測,使其摸不清吳良的深淺,因此不敢輕易下手,免得為司馬家引來更大的麻煩。


    “嗯……”


    聽到這裏,司馬防閉上了眼睛似乎開始養神,如此沉吟了片刻之後才道,“你可知你在這件事中所犯的最大的錯誤是什麽?”


    “孩兒不該擅作主張……”


    司馬懿連忙說道。


    “錯了!”


    司馬防卻是立刻打斷了他,正色說道,“你錯在準備不足,既然已經決定要做這件事,你便該做好應對所有結果的準備,而不是一計不成便沒有了後手,如此非但打草驚蛇,還令自己落得一個十分被動的局麵。”


    “父親的意思是……”


    司馬懿若有所思。


    “事已至此,就算不知這個吳先生究竟是深是淺,哪怕必須冒一些風險,也必須盡快將其除掉,否則今後我們始終難以安心。”


    司馬防擺了擺手,說道,“你先下去吧,罰你在房內禁足,好好他會我方才說的話,若是想不明白便永遠不得出來……接下來的事情,我來收拾便是。”


    “唯。”


    司馬懿應了一聲,低著頭退了出去。


    其實他現在便已經明白了司馬防的意思:不動則已,動便要設必殺之局,方可不留後患!


    否則,便應像司馬防此前一般克己隱忍,如此方為生存之道。


    他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些。


    既沒有能力設必殺之局,又不能做到克己隱忍,如此貿然行事實屬下下之策,最後還是得父親親自下場來擦屁股……


    ……


    接下來的兩天。


    溫縣城內各方勢力都出奇的平靜。


    沒有人來找吳良等人的麻煩,司馬家也沒有任何動靜,張楊似乎也準備在溫縣繼續駐紮一段時間,一切都按部就班。


    然而在這平靜的表象之下,卻是暗流湧動。


    司馬防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卻一直在暗中進行著一些安排。


    已經基本被吳良“策反”成功的楊醜亦是對張楊陽奉陰違,私下做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準備。


    而吳良則始終在靜靜等待著時機。


    終於到了第三日。


    司馬防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總共三步連環殺招,隻要吳良不是已經成了不死不滅的神仙,定可教他埋骨於此。


    時間也已經定下,就在今夜,還是醜時,永絕後患便在此一舉!


    然而還不到夜裏,才剛過中午的時候便發生了一件令司馬防始料未及的事情。


    當然不隻是司馬防一人。


    這件事情令除了瓬人軍之外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張楊死了!


    今日午時張楊設宴犒勞麾下部將,不成想宴會之上竟發生兵變,張楊遇刺身亡,幾名忠心於他的部將一同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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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正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名叫楊醜的都伯所為。


    如此張楊所部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態。


    楊醜又順勢發放糧餉收買各部將士,竟輕而易舉的將兵權握在了自己手中,一躍成為執掌三千兵馬的大老。


    這個結果吳良也並不意外。


    曆史上楊醜暗殺張楊之後,亦是順利掌握了兵權,帶著兵馬便要跑去投奔曹老板,由此可見楊醜肯定多少是有一些手段的,至少在收攏人心方麵頗有心得。


    若非途中遭遇張楊的另外一個部將眭固截殺,楊醜或許真有機會成為曹老板麾下說得上名字來的將領之一。


    畢竟曹老板對於這種主動投誠的將領,向來都會以禮相待委以重任,也算是一種收攏人心的手段。


    “穩了!”


    吳良心中大定。


    如今楊醜已經掌控住了局勢,並且依照甄宓的狐仆給他的引導,楊醜下一步便一定會率領這隻軍隊前往偃師“勤王”。


    這與投奔曹老板也沒什麽區別,何況曆史上楊醜本就心向曹老板,而那曆史上將他截殺的眭固又不在此處,應該也不會再出什麽岔子。


    如此一來。


    隻要吳良亮明了身份,楊醜便絕對不會對他不利,甚至還要一路將他與瓬人軍護送至偃師,以此來作為送給曹老板的見麵禮。


    吳良等人自然轉危為安。


    而這次的功勞,吳良則不打算再要了。


    反正他在曹老板那裏最不缺的就是功勞,反倒是與曹老板解釋起這件事的始末來要麻煩許多,而且有些細節上的事情根本就沒有辦法明說,恐怕得不償失。


    然而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曹純卻是立即瞠目結舌。


    “這……”


    難以置信的望著吳良,曹純心中已經產生了一絲懼意。


    太可怕了!


    掐指一算便可斷人生死,這根本就是曹純小時候聽過的神話故事中才有的橋段,想不到竟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直至此刻。


    曹純才終於明白曹老板為何如此倚重與看中吳良,如此能耐的人足可做國師,有他忠心輔左曹氏何愁辦不成大事?


    “哈哈哈,子和兄,我也不與你打馬虎眼了,其實我是一脈相承的乩童,隻是到了我這一代已經沒落,乩術亦是時靈時不靈,不過這次倒是恰好靈驗了一回,如此才能在你麵前冒充一回高人。”


    吳良也不與曹純計較此前的那些小矛盾,頗為親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這番說辭曹老板已是不止一次聽過,因此用來搪塞曹純自然沒什麽問題,總好過將瓬人軍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出來。


    “哈哈……”


    曹純隻得與其幹笑,也不知該不該信吳良的話,隻覺得吳良高深莫測,根本不是他能夠輕易揣度的。


    不過即使張楊已經被刺,曹純也並不認為他們的處境便會比之前好上多少,於是又有些擔憂的問道:“雖然如今張楊死了,他麾下的兵士已經易主,但這並不代表情勢便變得對我們有利,如此情形之下,不知吳將軍可有什麽計劃助我們脫困?”


    正說著話的時候。


    此前被吳良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楊萬裏趕了回來,一臉喜氣的衝進屋內對吳良報道:“公子,好消息!”


    “說吧。”


    吳良瞟了他一眼,澹定說道。


    “楊醜接管了張楊麾下兵馬之後,如今正在與那些將士動員,打算率軍南下前往偃師與王師匯合,還承諾要為那些部將討要一個名正言順的朝廷官職!”


    楊萬裏喘著氣頗為激動的道,“這不就是要與使君會師麽?如此一來,咱們與楊醜便算是同僚,他又怎會似張楊那般為難咱們。”


    “你說的是真的?!”


    一聽這話,曹純立刻顯得比楊萬裏還要激動,竟一步躍上前去,捏住楊萬裏的肩膀大聲確認道。


    “廢話,難道我會對我家公子胡說八道麽?”


    楊萬裏對曹純並沒有什麽好感,一邊推開他的手,一邊沒好氣的說道。


    “太好了!太好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曹純喜上眉梢,笑得後槽牙都露了出來,“這便叫做因禍得福吧,我們非但轉危為安,孟德哥哥還因此得到一支幾千人的軍隊,妙啊!吳將軍,你可真是孟德哥哥的一員福將,有你在旁輔左,孟德哥哥必成大事!”


    “子和兄謬讚了。”


    吳良澹然一笑,道,“準備一下,稍後我們便去拜見楊醜,另外,溫縣還有一件事需做個了結。”


    吳良向來以直報怨,司馬懿意欲加害他的仇怨,當然不會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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