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見此狀況,典韋哪裏還顧得了那麽許多。


    立刻猛拽手上的“蠶神寶絲”,隻拽了三五下便將吳良自那石橋上拖回了洞穴。


    “吳有才!”


    “公子!”


    “有才哥哥!”


    其餘眾人連忙上前七手八腳的將吳良扶起,試圖先把那一攤包裹住了吳良麵孔的黑紫色漿液清理下來。


    但那黑紫色的漿液動作卻是極快,僅僅隻是這麽一眨眼的功夫,大部分便已經鑽進了吳良的七竅之內,當眾人將吳良扶起來的時候,便隻又很小的一部分還留在外麵。


    眾人伸手想要抓住這一小部分,可這漿液根本就沒有一個固定的形態,這樣的舉動就像是用筷子去撈麵湯一般,完全無濟於事。


    再這樣的情況下,盡管眾人使盡了一切手段,卻還是沒能阻止所有的漿液進入吳良體內。


    此時再看吳良。


    “……”


    此刻的他已是雙目緊閉,好在還能夠探到十分微弱的呼吸與脈搏,目前看來應該是昏死了過去。


    至於是否還能夠醒來,對於瓬人軍骨幹來說,還是個無從得知的未知數。


    “吳有才,你醒醒,你快給我睜開眼!”


    白菁菁的眼睛已經一片通紅,撲在吳良胸口不停用力晃動,語氣之中已經帶上了一絲顫動的哭腔。


    “……”


    眾人此刻亦是完全懵了。


    就像絕大多數遭遇了意外的人一樣,不管是因為不願相信還是不敢相信,他們都無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接受這樣的事實。


    “轟隆隆——”


    地下傳來的聲響與震動更加激烈,整個洞穴都在一起搖晃,使得眾人繼續保持站立都有一些困難。


    “公子方才命我們先撤出去,走!”


    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典韋心一橫終是走上前,一揮手便將吳良扛在了肩上,邁開大步向洞穴之外奔去。


    他心裏清楚,吳良既然在最後的時刻命眾人先撤出去,定是已經察覺到了危機。


    若是眾人繼續留在此處,就算最終喚醒了吳良,也有可能錯失了逃生的機會,到了那時才是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最好的選擇,便是先將吳良一同帶出去。


    等到了外麵再慢慢對吳良施救不遲……


    “快!白姑娘,咱們先出去再說!”


    其他人亦是明白這個道理,連忙將白菁菁一同拉了起來,跟在典韋身後向洞外狂奔。


    ……


    這個距離山頂最近的洞穴本就不長。


    又沒有自山體中鑽出的青銅條與人像棺材阻礙,因此隻是一小會的功夫,眾人便已經順利自洞穴中衝了出來。


    此刻山體的震動依舊十分強烈。


    站在這個地方,可以清楚的看到山腳下進行清理工作的瓬人軍兵士。


    那些兵士在感受到這劇烈的震動之後,亦是產生了一些恐慌情緒,如今已經停止了工作,全都一臉驚疑的聚在一起進行戒備。


    好在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座自湖底升起來的山陵乃是一個整體,山上並沒有植被,也沒有鬆動的亂石,倒還不至於因為這些因素危機他們的性命。


    如此看到典韋等人自洞穴裏麵跑出來,瓬人軍兵士的情緒亦是安定了一些,連忙仰起頭來向他們揮手。


    不過很快他們便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因為。


    旁人都安然無恙,隻有吳良這個瓬人軍的靈魂人物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雖然這樣的距離無法看清吳良此刻的具體情況,但據他們所知,這還是吳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


    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吳將軍遭遇了意外?


    瓬人軍兵士頓時又擔憂與惶恐了起來,不少人已經按捺不住,邁開步子向山上跑來迎接吳良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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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而自洞穴裏出來之後。


    典韋亦是立刻將吳良從肩膀上卸了下來,而後在旁邊找了一處平坦的地方令其保持平躺的姿勢,接著再用力一扯,便將他的上衣與內襯全部扯開,露出了整個胸膛。


    白菁菁亦是沒有閑著,輕車熟路、熟能生巧、得心應手、老馬識途的解開了吳良的褲繩……


    “都散開,白姑娘,全靠你了。”


    典韋隨即將其他人叫到了一邊,神色鄭重的衝白菁菁點了一下頭。


    “嗯!”


    白菁菁則重重的點了一下頭,一雙玉手已經交疊著按在了吳良的胸口,借助自己的體重按壓吳良的胸口。


    如此重重的按壓了十多下之後,接著又輕輕掰開吳良的嘴巴,俯下身子親了下去。


    她在給吳良進行心肺複蘇。


    自打在海昏侯墓遭遇了“靈湖吸魂”事件之後,吳良便找了個時間將心肺複蘇術的方法傳授給了他們每一個人,為的便是避免再遭遇類似情況的時候,哪怕他不在現場,這些人也能夠做出最合適的急救措施。


    當然。


    這其實也是吳良給自己留的後路。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萬一有一天他也遭遇了什麽不測陷入昏迷,這些瓬人軍骨幹亦是能夠對他進行施救,而不是隻能趴在他身上痛哭上一場,然後直接將他給埋了。


    這不,現在就派上用場了吧?


    然而。


    “呼——呼——”


    “嘿——嘿——”


    “吳有才,你醒醒,你給我醒過來,你若是現在醒過來,我便答應你履行上次的承諾,誰若食言誰便不得好死!”


    “吳有才,你睜開眼睛!”


    白菁菁拚了命的按壓吳良的胸口,拚了命的向他口中吹氣。


    一輪。


    兩輪。


    三輪……


    白菁菁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實施了幾輪心肺複蘇,她的手臂已經漸漸失去了知覺,每次吹氣兩腮都說不出的酸痛。


    可吳良卻始終雙目緊閉,沒有一絲一毫蘇醒過來的跡象。


    “吳將軍……這可如何是好啊……”


    此刻瓬人軍兵士早已跑了上來,看到此情此景心中關切,卻又不敢貿然上前打擾,隻得站在不遠處坐立不安的張望。


    “白姑娘,夠了,你先歇息片刻,讓我來。”


    典韋終於走上前來阻止了白菁菁,麵色陰沉的說道。


    他剛探過了吳良的鼻息與脈搏,雖然依舊十分微弱,但是並未消失,吳良曾經對他們說過,隻要是尚有鼻息與脈搏的人,便還有使用心肺複蘇術搶救過來的可能。


    就算是徹底沒有了鼻息與脈搏,半小時內依舊可以進行心肺複蘇術,也依舊有搶救過來的可能。


    而半小時之後。


    便可以……選擇放棄了。


    也就是說,吳良現在還可以搶救一下,隻是究竟能不能搶救的過來,這恐怕便隻能交給天意了。


    典韋了解吳良。


    吳良是個很直的LSP,因此這心肺複蘇術,吳良若是能夠選擇的話,斷然隻會接受異姓的施救,若是被同性救醒,吳良就算蘇醒過來恐怕亦是難免心生嫌隙。


    但現在瓬人軍中除了白菁菁,就隻剩下一個瘋瘋癲癲不可能幫得上忙的方瓊。


    現在白菁菁的身體已經明顯有些透支,典韋想來想去,這些人中吳良唯一能夠接受的恐怕也就隻有自己,這便是沒有辦法的事了,責無旁貸,義不容辭。


    “不!我不累,不必歇息!”


    白菁菁卻固執的推開了典韋,自顧自的埋著頭繼續對吳良施為。


    “白姑娘……”


    典韋微微蹙眉,還想說些什麽。


    “求你了,典力士!”


    白菁菁猛地抬起頭來,眼淚終於再也無法忍住,兩行清淚如同決了堤一般湧出了眼眶。


    “啪嗒!啪嗒!”


    淚滴接二連三的落在吳良的胸膛上。


    白菁菁的目光卻堅定的令人害怕,即使典韋亦是產生了一絲無法言喻的懼意。


    不錯,正是懼意。


    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今天他若是阻止了白菁菁,便一定會換來白菁菁滔天的怨恨,不死不滅的怨恨。


    他不怕打打殺殺,不懼與任何人為敵,更不貪生怕死。


    但他卻不知該如何麵對這樣的白菁菁,甚至害怕這樣的白菁菁。


    最重要的是,白菁菁正在對吳良做的心肺複蘇術,就算換上他也未必能夠做得更好,他隻是擔心白菁菁的體力承受不住……


    “白姑娘請便……”


    典韋終是避開了白菁菁的目光,默默的退到了一邊。


    “……”


    瓬人軍眾人亦是默默的看著這一幕。


    除了吳良之外,他們還從未見過任何人能夠令典韋做出這樣的妥協與讓步,白菁菁算是第二個,不愧是吳將軍相中的女人。


    但此刻,他們卻無心理會這些。


    不少瓬人軍兵士的眼眶已經紅了起來,他們攥緊了拳頭,在心中虔誠的為吳良禱告祈福。


    “轟隆隆——!”


    地下傳來的聲響與震動愈演愈烈。


    眾人卻是熟視無睹,充耳不聞。


    對於瓬人軍骨幹與兵士們而言,吳良便是他們的天,區區地震而已,如何能與天塌了相提並論?


    ……


    一刻之後。


    吳良依舊沒有轉醒,白菁菁執著的施救也依舊在繼續。


    而在這個過程中,瓬人軍所處的環境也在隨著大地的震動逐漸發生著改變,最明顯也最直觀的變化便是,山陵之下的河流水平麵已經上升了許多。


    如今他們拖上岸邊的小船已經泡在了水中,這種小船可沒有船錨,此刻正隨著河水的流動慢慢的漂離岸邊。


    “典校尉,你看,河裏的水位正在逐漸上升,我們的船……”


    有人注意到了這個情況,小心翼翼的向如今職位最高的典韋報告。


    “楊萬裏,你帶些人去將小船拖回來,若是公子醒來,還要使用這些小船渡河。”


    典韋此刻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麵,看了一眼也並未太過在意,隻是麵無表情的對楊萬裏下達了命令。


    “諾。”


    楊萬裏多看了吳良一眼,終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應了一聲準備下去拖船。


    “這……”


    然而看到這一幕,於吉那張老臉卻是再一次皺成了苦瓜,連忙對典韋說道,“典力士,這恐怕不是什麽好兆頭啊。”


    “何出此言?”


    典韋神色有些不悅,皺起眉頭問道。


    此情此景之下,典韋的心情可想而知,若是於吉敢在這時候毫無根據的危言聳聽,那絕對是在自討苦吃。


    “不知是不是老朽眼花看錯了。”


    於吉這樣的人精自然知道不該這時候來觸典韋的眉頭,但仍是硬著頭皮繼續說道,“為何老朽看著不像是河裏的水位上升了,而是咱們所在的這座山陵下降了?老朽依稀記得,方才咱們站在此處可以與對岸的古長城平視,可如今卻已經需要仰視……”


    “?!”


    聽到這話,典韋頓時麵露驚疑之色,連忙望向對麵的古長城。


    於吉說的不錯!


    不是下麵的水位上升了,而是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座山陵下降了,並且已經下降了不少。


    這一瞬間,典韋猛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該不會……


    與在場的其他人不同,典韋昨日可是跟隨吳良親眼見證了冥澤那滄海桑田的過程,他很清楚這座山陵是怎麽自湖底升起來的,自然也能夠想象的到若是這座山陵重新沉下去將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轟隆隆——”


    又是一陣更加巨大的聲響與震動,山陵腳下的河水都跟著翻起了劇烈的波浪。


    “唉——扶好!都互相扶持住,莫要摔了!”


    正在帶領兵士下山的楊萬裏等人立刻被震得東倒西歪,一邊連忙拽住一名險些滾落下去的兵士,一邊大聲喊道。


    有了於吉的提醒。


    典韋這次終於看了個清楚,的確不是下麵的河水水位正在上升,而是這座山陵正在不斷的下沉。


    僅這一次震動,典韋便發現他們腳下的山陵大約又下降了一丈左右。


    他們站立不穩並不僅僅是因為劇烈的震動,還有那一直被他們忽略掉的失重,難怪剛才震動的感覺總帶了那麽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不好!”


    典韋心知不能再耽誤下去,終是上前攔住了白菁菁,而後一邊將吳良抱起,一邊鄭重說道,“白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必須先將公子帶離,否則非但救不了公子,我們所有人都要葬身湖底!”


    說著話,典韋又衝前麵正在下山的楊萬裏喊道:“楊萬裏,動作再快一點,務必先拖一條船回來將公子送去對岸!”


    “轟隆隆——!”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更加強烈的震動。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失重,這一次,這座山陵竟又猛地向下沉了許多。


    甚至就連無孔不入的河水都有些趕不上山陵下降的速度,與河岸之間出現了明顯的斷層,而後才瘋狂的倦了上來!


    “嘩——”


    河水衝擊著山陵,瞬間淹沒了山陵最下麵的兩層洞穴。


    更多的人承受不知這樣的衝擊摔倒在地,就連典韋都已無法正常站立。


    而下麵的那幾艘小船,卻是已經越飄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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