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


    所有人都同時意識到了問題,一齊向後退一步,而後互相對視了一眼,又麵色難看的望向那些位於墓室兩側的木偶。


    誰都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包括吳良在內……


    一個一千年前的古墓,裏麵竟然存放著完全按照他們四人形象雕刻出來的等比例木偶,天底下還有比這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麽?


    而且吳良等人完全可以肯定的是。


    在他們發現這座古墓之前,絕對沒有任何外人提前進來過。


    那棵“雲陽”便是最好的證據,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不除去“雲陽”的情況下進入這座古墓,除非……這座古墓還有其他的入口!


    但這種可能性也基本可以排除。


    且不說暫時古墓中根本沒有發現近期有人活動過的跡象。


    就算這座古墓真有其他的入口,並且還有人能夠自由出入其中,但吳良等人與瓬人軍的行蹤可是完全隱蔽的,甚至在放出飛奴向曹老板“求救”之前,曹老板都未必知道他已經帶著人來了青州的樂安國。


    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況且就算有人知道,誰又會閑的蛋疼跑到這裏麵提前按照他們的形象雕刻並布置這些木偶,目的又是什麽?


    難道是為了故弄玄虛嚇退他們?


    從而保護這座古墓?


    若是如此,這其中沒有辦法解釋的漏洞就更多了。


    所以,吳良隻是略微推演了一下,便直接排除了這種可能。


    那麽就隻剩下一種可能。


    就是一千年前齊哀公下葬或是遷墳至此時,便已經有人預測到了他們四人的到來,甚至已經看到了他們每一個人的樣貌,如此才能提前製作他們的等比例木偶,並且將這些木偶安置在此處。


    但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的人是什麽人?


    那無疑是傳說中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先知!


    可典韋、白菁菁、於吉也就算了,吳良可是個意外出現在這個時代的穿越者,這種事情也能夠算得到?


    更何況典韋、白菁菁、於吉等人在他的影響下,已經走上了一條與後世曆史截然不同的道路,這些事情也能夠算得到?


    若是如此,這先知未免也太驚人了吧?


    吳良無法相信這是真的,可是自己的木偶就在眼前,又令他沒有辦法不相信……


    帶著這些疑問。


    吳良沉吟了好一陣子之後,又硬著頭皮向屬於自己的那個木偶走近了一些,想要看得更加清楚。


    “公子,小心!”


    典韋連忙架起工兵鏟護在身側。


    “嗯。”


    吳良看了典韋一眼,膽子略微壯了一些,盡可能的靠近。


    確實是他!


    這木偶不僅體型、神態與他一般無二,就連最近才剪短的頭發也是一般無二……春秋時期根本不可能想象有人會將頭發修剪成他這副模樣。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吳良這具身體的右側耳朵附近有一個半公分長的突起的小肉柱,這種小肉柱後世也有不少人長有,醫學上稱之為附耳,有的地方民間稱之為係馬樁、小耳朵,這玩意兒對身體並沒有什麽影響,而且也並不怎麽影響顏值……


    這個木偶居然也有,而且大小長短完全一致!


    “我去……”


    看到這個細節,吳良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汗毛都倒立了起來,甚至背心已經冒出了絲絲細汗。


    別說是親身經曆,就是縱觀吳良在後世看過的那些恐怖片中,也沒幾個片子敢這麽拍,簡直難以想象!


    除此之外。


    這個木偶的眉心正中,還釘了一顆直徑至少有兩公分的粗大銅釘!


    銅釘自眉心沒入吳良的木偶腦中,除了能夠看到銅釘與木偶接觸的位置留有一些紅色的印跡,並不能準確的判斷出它的長短。


    吳良忽然覺得腦袋裏麵傳出一陣鑽心的疼痛。


    厭魅之術!


    曆史上記載的厭魅之術,便是一種可怕的詛咒之術。


    厭魅之術的施展者,隻要在被詛咒者的木偶上釘釘子,便能夠將痛苦傳遞到被詛咒人的身上,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這腦子裏忽然出現的鑽心疼痛……


    吳良有些不敢想下去。


    難道果真一千年前就已經有人預知了他們的到來,並且提前在墓中製作了他的木偶,開始對他施展厭魅之術?


    但施展厭魅之術可不是刻出一個形象相似的木偶即可。


    還需要其他的一些信息作物輔佐,從而判定被詛咒人的身份。


    吳良所知道的與之相關的最重要的信息,便是名字與生辰八字,雖然後世傳聞中說使用被詛咒人的頭發與指甲也可以進行詛咒,但一千年前施下的咒術,肯定不可能得到他的頭發與指甲,所以名字與生辰八字便成了必不可少的信息。


    帶著這樣的想法,吳良強行壓下心中的寒意,繼續觀察這個木偶。


    可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卻並未在木偶上麵發現任何與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有關的東西。


    如果沒有這些信息,這“厭魅之術”便是不成立的!


    吳良心中帶了些僥幸心理,接著又小心翼翼的轉到了木偶而身後進行查看。


    結果。


    “這?!”


    隻一眼看過去,吳良便已是心神俱震,雙腿一軟險些沒有站住。


    隻見這個木偶而身後竟果真有幾列用“金文”字體刻出來的文字——“姓吳名良,字有才,生於壬子年、乙巳月、辛未日、丙午時。”


    壬子、乙巳、辛未、丙午。


    這八個字,便是古人所用的生辰八字。


    吳良在這個時代的姓名與字,自然算不得絕對的秘密。


    但他的生辰八字,卻是隻有“有才兄”和他這個鳩占鵲巢的穿越者知道的信息。


    壬子年、乙巳月、辛未日、丙午時,就是後世所說的公元172年,農曆四月初八,11點—12點59分之間。


    這件事情從來沒有人問過,吳良自然也從未與任何人說過,隻是記在了自己心裏。


    但誰能想到,他的生辰八字竟如此準確無誤的刻在這個一千多年前的木偶身上,還有比這更令人膽寒的事麽?


    以前盜墓的時候,吳良總是習慣用科學的方式去理解自己遇到的一切事物。


    但這一次,他是真的徹底信了邪!


    由不得他不信!


    “咕嚕……”


    吳良咽了口口水,臉色難看的轉回來,緊接著又看向了與典韋、白菁菁、還有於吉三人一模一樣的三個木偶。


    典韋的木偶高大壯碩,確實如同於吉所說,連手臂上的傷疤確實沒有任何差別。


    白菁菁的木偶也是一樣,身材苗條麵容姣好,甚至就連頭上所帶的發簪都刻畫了出來。


    於吉的木偶則身型略顯佝僂,那個披散著頭發的地中海發型很是傳神,然而最傳神的還是他臉上的皺紋,每一條每一道都刻畫的清清楚楚,哪怕最細微的紋路都沒有差錯。


    並且每一個木偶身上都釘著一枚或是數枚大銅釘,並且釘在了截然不同的部位。


    吳良的釘在眉心。


    典韋的釘在後脖頸。


    白菁菁的釘在兩處太陽穴。


    而於吉的則分別釘在兩隻手腕與兩隻腳踝部位……想不到這個老童子居然還有耶穌的待遇,隻不過耶穌的雙腳釘在一起,隻用了三枚釘子,而於吉則用了四枚。


    “老先生,此事……你怎麽看?”


    這是吳良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第一次全然沒有了主意,隻能看看於吉是否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啊?!”


    於吉此刻正遠遠的望著自己的木偶出神,聽到吳良問話才仿佛嚇了一跳,猛然回過神來,舔了舔嘴唇猶豫了片刻道,“這……老夫也是頭一回遇上此等怪異之事,這座墓的主人恐怕不是等閑之輩,老夫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不如……咱們還是走吧,莫要再進去了。”


    “走?”


    吳良自是有些不甘心。


    可是遇上這樣的怪事,他此刻也不敢貿然繼續深入,於是聽了於吉的話之後,吳良雖然並未下決心放棄,卻也是不自覺的望向了來時的墓道。


    這一看不要緊。


    “糟糕!我們來時的路怎麽不見了蹤跡?”


    隻見原本那條兩人之寬的黑洞洞的墓道,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堵與墓道牆壁完全相同的牆壁,哪裏還有回去的路?


    “?!”


    其餘三人又是吃了一大驚,連忙回頭望去。


    這一眼看過去,於吉當時就帶著哭腔叫了起來:“夭壽啦!墓主人非但千年之前便算到了我們會來,還決心將我們留在此處,這回完了,全完了!”


    “吳有才,難道這次真的撞鬼了麽?”


    白菁菁的一對柳眉也是擰成了疙瘩,聲音中出現了些許顫音。


    人心都是肉做的,人膽也是,沒有人能夠在這種情況下不產生絲毫的恐懼。


    甚至就連典韋都不自覺的將此前背在身後的另一把工兵鏟攥在了手上,進入了雙持兵器的完全體狀態,臉上的表情極為嚴肅。


    “回去的路也沒了,看來,咱們隻能選擇繼續往裏走……我靠?!”


    吳良擦了把鬢角留下來的冷汗,有些無奈的回頭向位於墓碑後麵的那條深入陵墓的墓道望去,結果話隻說了一半,就立刻又忍不住彪出一句後世才有的髒話。


    因為。


    不隻是來時的路沒了,就連剛才還能看見的那條進去的墓道竟也憑空消失了!


    如今吳良等四人已經被困在了一個四處都是牆壁的墓室之中,與他們作伴的隻有一個墓碑與十八個木偶。


    其中還有四個與他們一模一樣的木偶!


    “完了!全完了……”


    看到這一幕,於吉已是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老眼之中略顯混沌的瞳孔不停的顫動著,一臉絕望的叨叨起來,“老夫早就知道掘人墳墓是要遭報應的,沒想到這報應竟來得如此之快,這回老夫恐怕要命喪於此了,這都是報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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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典韋與白菁菁也是六神無主,眼神絕望的望向了吳良。


    就在這個時候。


    “啪嗒!”


    一個清脆而又微弱的聲音忽然響起。


    眾人連忙循著聲音望去。


    這時他們才赫然發現,那聲音竟是從與吳良一般無二的木偶那處傳來的。


    隻見此時此刻,那個木偶釘著銅釘的眉心已經裂開了一道細微的裂縫,正有紅色的液體不斷自那道裂縫之中不斷淌出。


    而剛才那個忽然響起的聲音,正是這紅色液體落在地麵上發出的聲音!


    與此同時。


    “啪嗒!”“啪嗒!”“啪嗒!”……


    這個聲音很快便變得密集起來。


    眾人連忙再看。


    卻見不隻是與吳良一般無二的那個木偶,其餘三人的木偶釘有銅釘的位置也都出現了大小不一的裂縫,同樣正在湧出紅色的液體。


    “嗬嗬嗬嗬……厭魅之術的詛咒已經開始發動,咱們誰都不可能活著從這裏出去,這下徹底沒救了,等死吧。”


    見此狀況,於吉一邊發出更加絕望的沙啞笑聲,一邊幹脆認命般的平躺在了地上,甚至說起了遺言,“公子,老夫知道你是個有擔當的人,落得今天的下場,老夫既不怪你也不怨你,當初跟了你是老夫自己做的選擇,老夫命中該有此劫,該有此劫啊……下輩子若是還能遇上你,老夫或許還會做同樣的選擇,不過下輩子咱們就別再做這種有損陰德的事了,老夫給咱們尋個風水寶地,咱們一起修道去多好啊……”


    於吉此刻的樣子多少有些可笑,可不論是吳良,還是典韋與白菁菁卻沒有一個人能笑得出來。


    難道真要喪命於此了麽?


    吳良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不過越是到了這種極度絕望的時候,吳良的心髒沉到底端,反倒開始觸底反彈。


    他不甘心。


    他不願就這麽等死。


    他必須想辦法自救,坐以待斃可不是他的風格!


    看著於吉,吳良的腦子仍在不斷的轉動。


    如此沉寂了片刻之後,他竟快步走向了與白菁菁一般無二的木偶,直接繞到了那個木偶的背後查看。


    那個木偶的背後也刻了字——“姓白名菁菁。”


    沒了?


    就隻有這麽簡短的五個字,沒有白菁菁的字,也沒有白菁菁的生辰八字?


    這又是什麽意思?


    他的信息刻的那麽詳細,白菁菁的信息卻如此簡略,若是連生辰八字都沒有,這個“厭魅”的詛咒還能生效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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