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還不快給我住手!」有馬和村上插了進來。「你們是什麽人!」暴徒更加興奮地大叫。


    「我們是下田署的刑警。」


    有馬舉起警察手帳。


    「下田?下田的條子跑來這裏幹嘛?沒關係的人滾一邊去!」


    他們不僅血氣過剩,又興奮得沖昏了頭,根本無從應付。有馬被臉頰有傷的男子推開,倒向團團圍繞的群眾當中。人牆為了避開有馬,譁然左右分開。


    一名女子扶助老刑警的肩膀,讓他坐下,站了起來。


    「……各位大哥,你們適可而止一點吧!竟然對警官動手,你們到底是想幹嘛!」


    那是一個束髮、穿銘仙(註:一種和服用的絹織物,以絲綢而言,價格便宜而且牢固,在二次大戰前十分普及。)和服的年輕女子。


    「怕警官還能幹土木工嗎!」男子叫道。


    「這位大姐,嘴皮伶俐得很嘛。你是信徒嗎?」


    「我跟他們沒關係,隻是路過罷了。」


    「那就乖乖閃一邊去。這可不是醉鬼鬧事哪。我不想動粗,但難保不會波及旁人,會受傷的。」


    女子沒有退縮。


    「愛說笑,別以為我是女人就瞧不起。我可不是平白吃苦活到現在的,也沒嫩到被吼個兩三下就會怕得躲一邊去。」


    「臭婆娘……!」原本在毆打淵脅的兩三名男子把矛頭轉向女子。


    「下三濫給我滾邊去!」女子說。「那邊的那個大哥。就是你,我在問你,你要吵架是你家的事,可是連和事佬都一起打,到底是什麽意思?管他是警察還是憲兵都沒關係吧?怎麽樣!」


    大哥級的男子憤恨不已地瞪著女人。


    女人束起的長髮隨風飄搖。此時……


    「鏘」地一聲,銅鑼響起,蘆笙又吹奏起來。


    男子嚇壞了似地回望刑部。


    就在蠢蛋們被警官和女人絆住的時候,刑部的身邊已經被數名道士服打扮的男子緊緊護住了。他們的外圍更被一群眼睛焦點渙散、以另一種意義來說也是蠢蛋的瘋狂信徒給圍住了。


    瘋狂的信徒與地痞流氓對峙了好一會兒。


    在這種情況下,維持理性的一方應該是輸家。


    「不……不想受傷的就給我讓開!」年輕的小混混歇斯底裏地大叫。要是聽得進去,一開始就不會加入這種隊伍了吧。笨蛋不會懂這一點。但是盡管不懂,這些人卻也歷練豐富,看得出有沒有勝算。


    大半的地痞流氓內心都浮動了起來。


    他們的武器不是腕力。煽動人心,讓對方預期到暴力行為,才是他們唯一的武器。換句話說,如果對方不害怕,就沒有用了。


    如果威脅無效,就隻能真的動手了。但是現在這種狀況。要打的不隻一兩個人。


    這些人畢竟隻是為錢所雇,並沒有信念。眼前的情勢風險太大了。可能敏感地察覺了部下的變化,身為大哥的男子拱起肩膀大吼:「你們!快點搬沙包來!」


    聽到吩咐,疑似粗工的男子們跳起來似地分往左右,趕走包圍的群眾,開始將堆在路邊的沙包搬到路上來。


    刑部以絲毫不變的口吻說:


    「阻塞公路,不是違法行為嗎?」


    「你們怪模怪樣地在公路遊行,才是違法行為吧?別以為這裏是鄉下地方,就可以為所欲為!」


    「恕我冒昧……能否請諸位表明身分呢?依鄙人所見,諸位並不像是羽田製鐵的員工……」


    「身分?我、我們是羽田的使者。」


    「使者?是羽田製鐵關係企業的員工嗎?」


    「聽好啦,我們是清水桑田組的人。」


    「組?」


    刑部蹙起眉頭,表情看起來像是不屑。


    疑似大哥的男子見狀,額冒青筋,接著辯解似地粗聲說道:「喂,你那是什麽眼神?我們可不是黑道,是不動產公司。有限公司桑田組。我們受到在羽田製鐵擔任經營顧問的太鬥風水塾塾長委託,重新開發這一帶。」


    「哦……原來如此,是南雲正陽花錢雇來的啊。話說回來,沒想到南雲垂死掙紮,竟派出這種無賴之徒,看樣子他是走投無路了……真是愚蠢。」


    刑部自言自語地說道。


    「你……你說什麽?聽好了,我們可是受到正式委託來辦事的。我是桑田組的常務董事小澤。怎麽樣?懂了沒?這下子你們沒話說了吧!」


    「有。」刑部說。


    「什麽?」


    「你們並未與土地的地主正式簽約。如果前方土地的地主點頭……那麽吾等就可以過去吧?」


    「什麽?你怎麽……」


    小澤話還沒說完,刑部已經略略回過頭去。於是侍立一旁的青衣男子跑到隊伍後麵,接著數名道士帶來一名女子,把她拉到前頭。


    那名女子年近三十,長相平庸,服裝很樸素,身上掛著太極飾品,一雙眼睛十分空洞。


    「這位三木春子小姐……持有這條公路上的土地。對吧?」


    女子點頭。


    小澤退縮了。


    「妳……真的……」


    「這位三木小姐信奉成仙道的教誨,不可能做出違背曹方士大人心意之事。對吧……?」


    春子再次點頭。


    「等、等一下。我們說的是這上麵的……對,更上麵的……」


    「哦,您是說山的另一側——加藤先生的土地是嗎?那樣的話……」


    刑部回頭之前,木村米子已經一臉拚命地撥開人牆爬了過來。


    「那、那、那片土地是我丈夫的。你、你們沒道理在那裏囉嗦!」


    「妳是……加藤的老婆?」


    小澤望向臉頰有傷的男子。


    「怎、怎麽會……」


    臉頰有傷的男子一臉泫然欲泣地回望小澤。


    「喂,這是怎麽回事?」


    小澤低聲質問。


    臉頰有傷的男子表情變得蒼白:


    「那……那片土地應該已經是修身會的了。不!絕對是的!大哥!事實上修身會就從另一邊上山,已經在那裏進行研修什麽的,將近二十天了。大哥,真的啦!我的調查不會錯的。而、而且加、加藤的老婆十年前就已經……」


    「你……你們!你們是磐田的爪牙對吧!」


    米子尖聲罵道。


    「對吧!所以才會在這裏胡言亂語。乩童大人,這些傢夥是那個詐欺的指引康莊大道修身會的走狗!」


    「不是,我們不是!」桑田組的人一麵後退,一麵分開到剛堆起的路障兩旁。


    連小澤都有點慌張起來。


    「我、我們跟那種人無關。雖、雖然我們的確和修身會商量過,要他們拿到加藤的土地後賣給我們……」


    乩童冷冷地笑了。


    「不管怎麽樣,你們都沒有權利堵住這裏。請讓開吧,中央的土地的地主也在我們當中。接下來的土地全都是吾等成仙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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