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繼續往前,走五六步的時候,我突然停下,猛地轉身。


    猛地轉身!


    於天光也正在迴轉身看我。


    我們交錯而過,各往各的方向走,卻幾乎同時停下,回頭看對方!


    這是什麽意思?


    巧合?


    我是因為對他一直存在想法和疑惑,才會突然來這麽一個轉身。


    他呢?


    他為什麽也會突然回頭身來看我?


    他猛撞上我的目光以後,臉上掠過一抹凜然,立刻轉身繼續走他的路。


    兀自地笑。


    假設一下。


    假設於天光就是兇手。


    那麽,我真的得十二萬分小心才是。


    連傻瓜都能察覺出於天光看著我的時候,有想把我看進骨髓裏去力量。


    樓明江說昨天下午他和付宇新走訪村民時候的事情,每戶人家都去了,每戶人家的前院後院包括房子裏麵都草草看過一遍,沒有發現地窖和地道之類的東西。另外那些空著的房子,包括陳家祠堂,他在空的時候也基本都走看過,也沒有找到可能成為墓穴入口的地方。


    “我基本上已經絕望。隻等著你們找到兇手,從兇手嘴裏能問出點什麽名堂來。”樓明江說。


    “有個事情,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


    “什麽事?”


    “很多人都說這個村子裏鬧鬼,很多人都說自己親眼看見過。”


    “當然聽說了。那個梁玉米,隔三岔五在那裏哭,說自己看見鬼。”


    “對這個事情你怎麽樣?”


    “沒想法。我不信鬼神。”


    “考古的也不信鬼神?”


    “正因為是考古的,所以更不會相信鬼神。但我相信這世界上還有很多我們現在的科學和其他知識所無法解釋的事情。比如說我犯錯誤那次那具女屍,誰能夠解釋她為什麽在死掉這麽多年以後,還保持完整的生前容貌?皮膚眉眼跟活著的人一模一樣。可隻那麽半分鍾的時間又變成了一具幹屍。我相信這種人類無法解釋的神奇之處,但不相信鬼神。”


    “鬼神也可能是人類無法解釋的神奇之處。”


    “沒有親眼見過的東西,我都不會相信。”


    “如果有一天,你在這村裏走,迎麵就撞上那個女鬼了呢?你信還是不信?”


    “首先我肯定是一拳揍過去,看看她到底是人還是鬼!然後才去選擇相信還是不相信。”


    我們一起笑出聲音。


    白米蘭站在她家院子門口俯視我們,用她帶著笑的嗓門問我們兩個在說些什麽樂成這樣。


    我和樓明江對看,笑,一起沿著狹窄古老的石階走上去,走到白米蘭身邊。


    這房子造得真邪門,用石頭壘地基,高出地麵三米,整個架空成祭台模樣。


    真不知道造房子的時候,他們是怎麽想的。


    白米蘭在吃包子。


    右手拿著一大碗。


    左手拿著一個正往嘴裏塞。


    “快,剛好,吃包子,熱乎著。”白米蘭笑著,把碗往我們麵前伸。


    樓明江擺手婉拒。


    白米蘭朗聲笑起來:“我差點忘了,你們有規矩,不吃我們的東西。不是我說,你們也太小心了,你看我吃都吃了三個了,什麽事都沒。”


    我和她道謝,問她怎麽心情這麽好,一大早起來做包子。


    “我可沒那麽勤快。不是我做的,是天光叔做的,他一個人吃不了多少,給我送了這些過來。你們真不嚐嚐?味道很好的。”


    我吃了一驚:“於天光?”


    “嗯。於天光。”


    我很冷地盯著她的眼睛看幾秒鍾,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沉著聲音問她:“這種時候,人家送來的東西,你也敢吃?”


    “有什麽不敢的?我都吃了三個了。天光叔是這麽多年的老鄰居了,他還能害我不成?你們警~察也真是的,心眼真多。你還能懷疑天光是壞人?他這又不是第一次給我送包子了。”


    “送了很多次了?”


    “是啊。他喜歡吃包子,一次做太少嫌麻煩,做太多又吃不掉,所以每次做都給我送幾個過來。有什麽問題?你們別瞎懷疑,天光叔肯定不是壞人!”


    好天真的女子!


    我忍不住笑起來,問她:“那你覺得,這村裏,誰會是壞人?”


    她的表情冷了一下,說:“村長。”


    “村長怎麽了?”


    她沉著眼睛,很恨的樣子,說:“貪汙扶貧款,霸占宅基地,打人,利用村長的職位,幹盡壞事!”


    我聽出來,她是真的很恨於國棟。


    很恨。


    於偉死前,說他發現白米蘭跟於國棟有姦情。我猜是事實,而且,白米蘭不是情願的,她是被於國棟脅迫的。


    比如說“利用村長的職位”,白米蘭剛才說這幾個字的時候,加了重音,而且目光避開我。


    不威不淡說了幾句,我們告辭,離開,繼續往村子深處走。


    石玲突然從前麵拐彎處衝出來,上氣不接下氣,一路狂奔。


    我攔住她,問她怎麽回事。


    她抬臉看我,身體往地上滑,疲憊和驚恐,夾雜出某種慘烈。


    “於國棟死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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