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號公館的幾位保安影影綽綽地圍了上來。“徐總何必氣急敗壞。”林香茗將後背往沙發上悠閑地一靠,“我隻是個小小的警官,無意——也不敢得罪您這位房地產界的風雲人物,今天來,純粹是想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既然您下了逐客令,我們就走。”他站起身,向徐誠微微一躬,轉身便走。沒走出三步又停了下來,瀟灑地將身一轉:“差點忘了一件大事,徐總認識不認識一個叫張三的人?”“張三?”徐誠愣住了。“要麽他就叫李四?還是王五趙六?我記不清楚他的名字了。他是一個火藥愛好者,把美國著名連環爆炸案的兇手‘紐約炸彈客’喬治·梅斯特凱當成偶像,今天上午我們逮捕了他。他供稱由於買不起房,在網上讀了您的那些關於房價應該再漲的文章,非常生氣,就在21世紀房地產公司在本市的所有在建項目中,都安置了遙控的烈性炸藥,不過他的這個地方——”香茗指指自己的腦袋,“好像不大清楚,想不起來每處炸藥的具體埋放位置了。本案我們還在進一步審理中,也許他完全是在胡扯,不過,如果您的建設工地上發現任何異常,請及時報告警方處理,不可擅動。”說完他敬了個禮,轉身,帶著手下接著往門外走。“等一等!”徐誠把林香茗叫住了。21世紀房地產公司從創建伊始,發展策略就是撥出現金流,瘋狂圈地。但是隨著國家按揭政策的調整,銀根緊縮,導致公司的負債比率、總資產負債率都節節攀升。眼下公司手中的現金少到可憐的地步,如同一隻吸光果肉後又吹鼓的柿子,一戳就癱。本市是21世紀房地產公司發展的重點區域,目前5處在建項目全都是商品房。徐誠之所以不惜一切代價地捂盤,就是想拖到房價高漲時再銷售,套取現金,緩解公司麵臨的巨大壓力。這個時候,如果從市公安局傳出有人在在建項目中埋入遙控烈性炸藥的消息,即便將來被證實純屬謠言,試問哪個消費者還敢買?


    資金鍊一旦斷掉,麵臨的就必然是破產……剎那間,徐誠覺得自己像一個行將溺斃的人,拚命往水麵上遊,但水下有一雙手,緊緊地箍住了他的腳腕,一點點往下拉。他望著沉靜如水的林香茗,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果然英雄出少年!林警官,您可以去查看公館的監控視頻資料了。不過我要問一句:如果6月15日的視頻上有芬妮,我悉聽尊便;倘若沒有芬妮,怎麽辦?”“有芬妮,請您跟我說清楚她後來的去向;沒有芬妮,我帶隊走人,您安心睡覺。”香茗說。徐誠眼中射出兩道凶光:“怎麽,您一點責任都不負嗎?”“對不起。”香茗摘下警帽,輕輕撫去上麵的浮塵,指著銀色的警徽說,“除了它,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負責。”1個小時後,在監控室查看公館視頻資料的一位警察,走到正在欣賞客廳牆壁上的浮雕的林香茗身邊,耳語了幾句,香茗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沒有?你們仔細看過了?有沒有遺漏的,或者有被剪輯過的痕跡?”他問。那警察搖了搖頭:“正門、後門、側門、地下車庫門口的四台監視儀拍攝下的視頻,都沒有芬妮的任何影像。視頻是完整的。在時間上保持了始終的延續性。”“林鳳沖剛才匯報,公館外的公共設施上的監控攝像機拍到,當天晚上十點之後有3輛車駛入了公館的地下車庫,而且當晚沒再駛出……”“公館內的監視視頻顯示:來的是另外三家房地產公司老總的夫人,侯林立說她們是約齊了,來找徐誠夫人打麻將的,而且一打就是通宵,所以當晚就都住在公館裏了。”林香茗腦子裏“嗡”的一聲。饒是他平時冷靜沉著,此刻額頭上也沁出一層密密的汗珠。他知道,這下麻煩大了。徐誠本來就可以投訴自己擅闖民宅、非法搜檢,如果在監視視頻上再沒有任何發現,那麽捅到上麵,即便是許瑞龍、李三多也保不了自己!“我不信!”他一咬牙,走進監控室,親自查看每一段視頻。結果,別說芬妮了,連王軍、侯林立的影像都沒有!


    “難道我的分析是錯的?”香茗痛苦地想,“這樣一來,即便是提取到了天堂夜總會的視頻,也沒有多大作用了,王軍隻要聲稱芬妮離開天堂夜總會之後,沒有來貳號公館,自己走掉了,那麽我們拿他和徐誠都毫無辦法。”身後響起一個聲音:“看來林警官不大如願哦。”是徐誠,他臉上的笑容充滿了詭異。“對不起,徐總,對於今晚的打擾,我深表歉意。”香茗臉色慘白,神情倒坦然依舊,“如果案情有什麽新的突破,我隨時再來請您協助調查。”徐誠一聽,大笑起來:“再來?再來?林警官以為過了今晚,還有‘再’字麽!依我看,你這身警服經不得再二再三,很快就要被扒下了。”警察們憤怒地擁上前來,香茗伸手把大家攔住了。香茗等人離開剛剛貳號公館,侯林立匆匆前來報告:“王軍打電話來,他已經從夜總會走脫了。董豹那邊也查清了,最近一個叫娟子的小姐跟警方有過接觸,而且今晚舞廳裏的監視視頻顯示,這個娟子曾經主動走到那個領隊的女警察身邊,打過手勢。”徐誠的麵目立刻變得猙獰起來,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告訴王軍,把活兒給我做利落一點!”“是!”侯林立說。此時此刻,洗馬河畔的林蔭道上,消暑的人們已經漸漸散去。靜謐中,河水那深沉的汩汩流動聲越來越清晰,仿佛是雨前低低掠過地麵的風,緩慢而黏滯。呼延雲和娟子漫步在一起,已經走了很久,走出很遠,但彼此都沒有說一句話。“你說有很要緊的話跟我說。”還是娟子打破了沉默,“為什麽還不講呢?”呼延雲猶豫了片刻,說:“我……我想說一句對不起,為了今天中午我說的那些話。”“哦,我都忘了。”娟子一雙美麗的眼睛凝視著他。呼延雲彎下腰,胳膊伏在河岸邊的石欄上:“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每個人其實都有兩麵:很好很好的一麵和很壞很壞的一麵。過去我一直認為,人活在世界上,應該盡量向好的一麵去努力,可是後來發現這樣走不通,是一條死路,我就變了,適者生存,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我就想把自己變得很壞很壞,可是又發現,我的心還沒有死透,所以當不了壞人,結果我就成了一個卡在井口的人,上不去也下不來,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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