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正在通話是正常的,可是這麽多次……他明白了,他被任曉凡拉入了黑名單。


    他不禁有些可笑:我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居然需要拉黑?還真是個小心眼的丫頭!


    杜欽幹脆在花壇邊坐了下來,想著要不要去找個公用電話打過去。


    不遠處,卻傳來了任曉凡熟悉的笑聲。


    任曉凡回來了。


    任曉凡在鄭鐸的背上。


    兩個人都很開心。


    杜欽突然有了一種被子彈擊中的感覺。


    兩人也看到了杜欽。


    “你怎麽來了?”任曉凡問。


    杜欽慌亂間,隨手將鮮花往花壇裏一塞,站了起來,說:“哦,我聽說你腳扭了,過來看看你。”


    “哦。沒事了,你回去吧。謝謝關心。”


    杜欽看看任曉凡,又看看鄭鐸,不甘心地說:“我幫忙扶你上去。”


    任曉凡回道:“不用。他背得動。”


    說著,任曉凡就示意鄭鐸上樓。


    鄭鐸看了一眼杜欽,沒說什麽,低著頭走了過去。


    樓上的燈,亮了。


    樓上的燈,滅了。


    鄭鐸卻沒有下來。


    杜欽的心漸漸下沉、下沉……幾乎快淹沒到底。


    就這樣呆呆地站著,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甩了甩頭,轉身離開了。


    明天,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明天,也許案情會有新的轉機。


    他是刑偵大隊的隊長,靈異案的負責人,他不能因為兒女情長影響自己的情緒。


    他需要休息。他需要體力。他需要大腦的冷靜。


    “他走了。”鄭鐸站在窗前,看向樓下,對任曉凡說。


    任曉凡開了燈。


    “為什麽要這樣對他?”鄭鐸問。


    任曉凡嘆了一口氣。


    “你上次說的那個沒能保守秘密的人,就是他?”


    任曉凡沒有否認。


    “希凡萱的事情後來我也知道了。其實那件事不怪他,做刑偵工作的,難免有不近人情的時候。”


    “我知道。”任曉凡小聲說,“其實從我接受了你的價值定理開始,就已經不再怪他了。”


    “那你為什麽總躲著他?”


    “因為……”


    任曉凡把杜旻豪的事情說了出來。


    鄭鐸滿臉的不可思議。


    “他是杜旻豪的兒子?”


    任曉凡點點頭,“如果不是杜旻豪親口告訴我,我也不敢相信。”


    “同事這麽多年,還真是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可能他不想顯得和別人不一樣吧。”


    鄭鐸向後靠了靠,“你就是因為這個才疏遠他的?”


    任曉凡點了點頭。


    鄭鐸玩味地笑著說:“你知不知道,如果換個女人,就算之前沒有什麽,知道了他的背景後,也會想盡辦法、千方百計投懷送抱的!怎麽到你這兒,他的背景反而成了你疏遠他的理由?”


    “我也想找個有錢男朋友啊!”任曉凡嘟著嘴說,“可是那麽大的家業就太離譜了。我可沒幻想過灰姑娘的傳奇能發生在我身上,而且他爸爸一看就不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如果一段感情的開始,註定要以放棄自己原有的生活,甚至性格為代價,那就得不償失了。這也符合你的價值定理。”


    “可是對一件還沒發生的事情就過早地作決定,是不是有杞人憂天的嫌疑?”


    “真發生了,就難作決定了!這不叫杞人憂天,這叫未雨綢繆,目光長遠!”


    鄭鐸笑著點點頭,“沒想到你也相信門當戶對,看來我得先打探一下你的家庭背景了,免得到頭來才發現是一場無用功。”


    “我家裏很簡單啊。爸媽都是老師,親戚也有一大堆老師,算是教師之家吧。我從小就在教師堆裏混著,都快把我給煩死了。所以考大學的時候,不管他們怎麽勸我,我都不肯考師範,立誓這輩子不去當老師!”


    “那巧了,和我的經歷很相似。我出生在醫生世家,也正因為從小到大,身邊的醫生太多了,我有些逆反心理,才跑去學新聞的。如果不是因為那個意外,動用了家裏的背景轉到英國去進修法律醫學的話,沒準我現在也和你一樣,成了滿街亂跑的小記者。”


    任曉凡笑著說:“你呀!你才不會是個小記者!”


    “那會是什麽?”


    “你知識這麽淵博,外表又這麽穩重,一定可以混個訪談類節目的主持人噹噹!”


    “那可說不準。現在的主持人都以給嘉賓出難題為樂,我可做不來這樣的事情。”


    “那你就等著嘉賓給你出難題,然後妙語連珠,輕鬆化解!”


    鄭鐸笑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其實眼下呢,你就給我出了個大難題。”


    “什麽?”


    鄭鐸捏了捏眉間,說:“我在想,我就這麽堂而皇之地被你拉來當擋箭牌,明天我見到杜欽的時候,應該給他個什麽樣的表情?”


    任曉凡咯咯地笑起來,有一種惡作劇的意味,揚著頭,壞壞地說:“我不管!誰讓你承諾過,如果我遇到難事,你會盡力而為!”


    杜欽很忙,很多線索都需要重新整理。


    其間鄭鐸也去過幾次他的辦公室,晃了晃,又回去了。


    他也去過鄭鐸的辦公室,卻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鄭鐸終於忍不住了,找了個機會,走近了他,問:“你沒什麽事情要問我?”


    杜欽佯裝不明就裏,問:“什麽事?”


    “那個……”鄭鐸支吾著,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隻好道,“曉凡的腳傷沒什麽大事,休息幾天就好了。”


    “哦。有你這個大法醫給她當陪護,我有什麽不放心的。”


    鄭鐸聽出他語氣裏的酸味,沒再多說什麽,走開了。


    肖琳在一旁看了看他們,嘆了口氣。


    “鄭哥。”


    “嗯?”鄭鐸抬頭,有些意外。是肖琳。看來這丫頭天天跟著杜欽,已經學會了不敲門的習慣。


    “你別怪他,他最近是有些煩躁。不過他不是小心眼的人,過兩天就好了。”


    “哦。”鄭鐸說,“他也沒怎麽。我不會往心裏去的。”


    “還有……”


    “什麽?”


    “任曉凡是個挺不錯的女孩子,我……祝福你們!”


    鄭鐸看了看肖琳,看到她臉上那種故作坦蕩實則酸楚的表情,不禁有些語噎。


    鄭鐸蹺班了。如果記憶沒有出差錯,這是他從事法醫工作以來的第一次。


    他圍著圍裙,鑽進了任曉凡的廚房。


    紫菜蛋湯、西紅柿炒雞蛋、爆炒西蘭花、木耳肉片。


    不豐盛,卻很清慡。


    “大餐不會做,湊合著吃吧。”鄭鐸抱歉地說。


    任曉凡坐在沙發上,卻笑了,“真看不出來啊!大法醫那雙拿手術刀的手,居然也能折騰出一桌飯菜?”


    “都是出國留學的時候被逼無奈練的。中國人的胃,總吃西餐還是不習慣的,又沒人照顧,就隻能靠自己了。”


    任曉凡笑笑,卻突然有些傷感,低下頭,說:“其實……你不應該對我這麽好。”


    鄭鐸端過湯碗,湊到任曉凡麵前,輕鬆地說:“可是依照我的價值定理,對你好很值得。”


    任曉凡呆呆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眼裏閃爍著淚花。


    鄭鐸笑笑說:“怎麽,難道你的手也受傷了?等我餵?”


    任曉凡破涕為笑,接過湯碗,“討厭!”


    鄭鐸轉過身,去給她盛飯,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臉上,似乎夾雜著不舍的表情。


    任曉凡坐在沙發上,啃著蘋果,看著電視,對廚房裏洗著碗的鄭鐸喊道:“別洗啦……表姐回來會收拾的。你快去上班吧!要是被人發現大法醫也蹺班,看你怎麽辦!”


    鄭鐸笑笑說:“大法醫也是人,也會有私事,下不為例就是。”


    洗完碗,鄭鐸擦幹了雙手,將原先放在門口的禮品袋拿了過來。


    “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任曉凡疑惑道:“嗯?你不是說,隻是一些水果嗎?”


    鄭鐸從禮品袋裏拿出了那隻zippo禮盒。


    “這不是……我送你的嗎?”


    “有件事我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不抽菸。”


    “哦?”任曉凡想了想,笑著說,“看來我這粗心的毛病還真不小。和你相處這麽久,還真沒見你抽過煙!”


    “我也知道,這隻打火機,你本來不是送給我的,是嗎?”


    任曉凡被問住了,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二戰’時期,一名士兵因為一隻zippo打火機擋住了子彈,保全了性命,而那隻被子彈擊中的打火機卻依然能用。從此,子彈頭成了zippo的一個經典係列的主題。它不僅僅是一隻打火機,更賦予了對親人、朋友的牽掛和祝福。我想,你看到它的第一眼,應該是想送給一個終日在刑事案件裏奔波,很可能會遭遇生命危險的朋友吧?”


    任曉凡低下了頭,“可是也就是在那天,我見到了他的父親,想了很多,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所以那天你同事拿著它來和我開玩笑,你就順水推舟送給我了,是嗎?”


    “對不起……”


    “其實應該是我說‘對不起’。”


    任曉凡抬頭問道:“你?”


    “我明知道它不屬於我,卻一時貪心收了下來。當時的想法有些自欺欺人吧。以為收下了它,我們的關係就可以與眾不同一些。可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卻占為己有,這和偷竊有什麽區別?”


    任曉凡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忍不住笑笑說:“你總是喜歡把事情想那麽複雜。”


    “也許吧,”鄭鐸自嘲地笑笑,“不過這兩天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君子有求,取之有道。喜歡一個人,應該明明白白地說出來,讓她在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影響的情況下,作出最理智的決定,而不應該乘人之危。”


    任曉凡沒想到,他那麽一個內斂的人,會把話點透到這種地步,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裏越加慌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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