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問:“交代你的事情都辦妥了嗎?”


    “辦妥了,所有相關的人都給了一筆錢,讓他們遠走高飛。”


    沈先生滿意地點點頭。麵前的這兩兄弟,是他這麽多年來縱橫生意場上的左膀右臂。大哥龍潛,是海歸碩士,學富五車,是他的得力軍師。小弟龍戰,混跡江湖,一呼百應。無論什麽麻煩到了這兩人手中,都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這些年,他能黑白通吃,多半得力於這兩人。這次莫綺麗的事情,雖然出了一些意外,但龍潛處變不驚,細細為他分析了局勢。認定差錯既然不是出在自己人身上,就完全有時間在警方注意到他們之前,轉移人證。龍戰辦事更是幹淨利落,他說辦妥了,那就一定是可以高枕無憂了。


    “你也出去避一避吧。”龍潛開了口,“你之前是找未央宮的一個保潔員拿的鑰匙,既然有人見過你,還是避一避更安全。”


    龍戰點點頭,“那個女人我也考慮過,本來也可以給她一筆錢打發她走。可是未央宮現在是警方的焦點,如果這裏的保潔員突然離職,遠走他鄉,我怕反而會引起警方懷疑,所以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所以我說大龍啊,”沈先生看向龍潛,說,“你有時候辦事是太小心了,反而把事情搞複雜了。其實當初也沒必要找她拿什麽鑰匙,綺麗自己的房間,拿她的房卡不就可以了?”


    “也許是我想太多了吧。我是想,未央宮的保潔員都是用鑰匙開門的,既然以保潔員的身份進房間,那麽就應該用鑰匙而不是房卡,否則從錄像上很容易看出破綻來。”


    “不重要了。總之你們兄弟二人,我還是最信任的。”沈先生指了指茶幾上的密碼箱,對龍戰道,“就是要辛苦你一段時間了。對外,我就說香港有個項目,需要你過去打點,這裏是一筆安家費。”


    龍戰走過去,提起密碼箱,向二人鞠了一躬,“那我就不多留了。等你們通知。”


    沈先生揮了揮手,龍戰轉身離去。


    可是門一打開,一張拘捕令出現在麵前。


    審訊室裏,龍戰雙唇緊閉,一言不發。


    就這樣,已經坐了幾個小時。


    杜欽一行守在外麵,不覺已經打起了瞌睡。


    肖琳推了推他,遞過一杯咖啡,問:“頭兒……怎麽辦?”


    杜欽端過咖啡喝了一口,“能怎麽辦?等唄。”


    說著他看了看手機,“才十一點,怎麽這麽困。”


    “你是這些天都沒休息好啦。”肖琳道,“不過這案子總算有眉目了。相信再堅持幾天,我們就可以睡個好覺了!”


    正說著,關明從外麵走來,看了看一旁打著瞌睡的同事,壓低了聲音,湊近杜欽的耳朵,“頭兒,龍戰的哥哥龍潛帶著律師來了。”


    接待室,龍戰麵色堅定,說:“我都準備好了。沈先生有什麽吩咐?說吧。”


    龍潛淡淡一笑道:“你覺得會有什麽吩咐?”


    “不管是什麽吩咐,我都會照辦。隻要能幫我照顧好老婆孩子就行。”


    龍潛道:“沈先生的吩咐就是……如實招供。”


    “什麽?”


    “我和沈先生,以及林律師都詳細商談過了。目前如實招供是最好的選擇。這件事說到底,不過是一場娛樂圈的黑幕事件,也許沈先生的名譽會受一些影響。不過這類事情在圈裏都是司空見慣的,想擺平也不太難辦。就算要上法庭,有林律師這樣的精英在,這種小官司不值一提。任何編造的謊言,總會百密一疏,可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隻要去查,總會被證實。另外,就是股市方麵也許會有一些波動,不過這方麵,在莫小姐出事後,我就已經著手去安排了,也不是大問題。”


    “那我們之前做那麽多掩飾又是為了什麽?”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這些事情,能不曝光自然好,但和讓你無端頂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甚至可能賠上性命相比,也算不上是大事。你知道,沈先生一直很看重我們兄弟,不會為了自保而置你於不顧的。”


    龍戰點了點頭,這個方才還堅如鐵石的漢子,突然間麵色柔和了下來,眼中甚至閃爍起了淚花。


    “怎麽樣?破了嗎?”任曉凡穿著睡衣從樓上跑了下來,一見到杜欽,就急急地問了起來。


    杜欽有些垂頭喪氣。


    “如果我說沒破,你會不會不開心?”


    “沒破?怎麽會沒破?你不是說有人證嗎?”


    杜欽點點頭,“是有人證,不過人證隻能證明龍戰曾經租用過未央宮十二樓的鑰匙,借用過工作服和清潔車。並不能證明他殺了莫綺麗。”


    “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說來話長了。長話短說就是:莫綺麗生前是沈先生最親近的一個女朋友,對她寵愛有加,有求必應。因為決心要把她捧紅,所以在比賽開始的時候,就布了一個局。本來隻是想設計一出偽綁架事件,替她炒作一把,在決賽前增加曝光率,聚攏人氣。正巧碰上了靈異帖案件,就借題發揮。那天晚上,其實是莫綺麗自己跑出去的,她和同伴吃完消夜後就沒有回去,我們在錄像上看到回房的那個人,其實並不是莫綺麗本人,而是一個身材和莫綺麗十分相似的女模特。她穿了和莫綺麗一模一樣的衣服,做了一模一樣的髮型,又有意在攝像頭前迴避了麵孔,所以才騙過了我們的眼睛。她的任務是給莫綺麗的外逃留夠時間,加上在莫綺麗房間裏布置好和靈異帖相關的線索。第二天一早,假冒清潔工去莫綺麗房間的人,也是沈先生派去的。她的確運出了一個人,卻不是莫綺麗,而是那個替身。這也是之前我們疑惑為什麽莫綺麗沒有反抗的謎底。按他們的原定計劃,讓莫綺麗跑出來,去和他們的人接頭,然後安排一個隱蔽的地方住一段時間。這邊放出玉蘭小姐比賽選手被綁架的消息,等炒作到一定的時候,莫綺麗再回來,就說是自己抓住時機跑回來的,再來個揭秘,自曝如何和歹徒鬥智鬥勇。戲做足了,也就收場了。當然,他們的這個計劃,需要一個極富編劇能力的同伴,於是他們瞄上了被秦風送上門來有求於他們的希凡萱。希望她能參與編造‘鬥智鬥勇’部分的情節,之後再讓她在賽後的新書裏以莫綺麗為主角,美化一番,因為她曾經與莫綺麗零距離接觸,一同參加過比賽,所以會更可信。再加上藉助了希凡萱的人氣,從此就可以給她冠上一個娛樂圈裏智勇雙全奇女子的名頭,可謂前途無量。可是沒想到,那天晚上,接頭的人一直沒等到莫綺麗,第二天一早還傳來了她的死訊,這也是沈先生所始料不及的。”


    “這是實情嗎?”


    “根據我們目前所掌握的線索,出入不大,也正好理順了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讓整件事變得合情合理。所以……應該是真實的。當然,具體的事情還在查證中。”


    任曉凡嘆了一口氣,低沉了下去。


    “原來費了這麽大勁,隻不過是一場黑幕。”


    沉默了一會兒,杜欽突然開了口,“對不起。”


    “什麽?”


    “對不起。”


    任曉凡低下頭,沒有答話。


    “那天,我不應該對你發脾氣。那件事本來就是我做得不好。雖然是職責所在,但一個大男人,應該敢作敢當,我不應該死不認錯,惹你生氣。”


    “都過去了。而且,其實你也沒答應過我,我讓你保密的時候,你隻是沉默了而已。”


    “今天的事……更是對不起。”


    “今天的事?”


    “我知道,你是一個對承諾看得很重的女孩子。你之前答應過希凡萱,絕對不會把龍戰要挾她的事情說出來。可是你今天為了幫我破案,卻說了。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一定很難過,特別是聽說案子還沒有破之後。”


    “是啊。”任曉凡嘆道,“我今天肯告訴你那個秘密,不是為了你,而是有人曾經對我說過,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著它特定的價值,凡事都應該考慮價值高低。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孰輕孰重。我本來以為,說出了那個秘密,雖然違背了約定,但是可以破一起兇殺案,應該是值得的。可是沒想到……還是沒破。”


    杜欽扳過任曉凡的身體,凝視著她的眼睛,“相信我!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謎底揭開的時候,就快了!”


    任曉凡看著他深情的眼眸,突然百感交集,忍不住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慌亂間,她突然回了神,一把把他推開,說:“時間不早了,出來太久了會挨罵的。我……我先回去了。”


    說完,任曉凡就匆匆離開了。


    那個夜晚,任曉凡把自己藏在被窩裏,淚流滿麵。


    杜欽心裏是有她的,對嗎?否則像他那樣一個大男人,不會在她那麽冷漠的時候,還一次又一次地找她,那麽真誠地道歉。而今天給她的那句承諾,除了在說案件之外,她甚至聽到了更深一層的意思,不由得不心動啊。


    可是,真的要接受這份感情嗎?任曉凡一想到他那個刻板頑固、不擇手段的老爸,她的頭頃刻間就變大了。


    她太了解自己,雖然不是出身大戶人家,但自小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嬌生慣養出一副倔強的脾氣。要讓她為了心愛的人忍住性子,逆來順受,去博取長輩的認可,這實在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情。


    可是,如果不這樣,又要如何相處?他畢竟是杜欽的父親。她從未想過自己某一天會去上演一出被家長阻攔、拆散,然後誓死相守的,像《梁祝》那樣的苦情戲。


    這些,都太不符合她任曉凡的行為風格,人生軌跡。


    鄭鐸說過,任何事物都有著特定的價值。那麽,現在在她看來,對杜欽的那份好感,還沒有達到讓她放棄自由自在的生活,去委曲求全的價值。


    既然如此,又能怎麽樣呢?僅僅因為一時的衝動,就去開始一場曾經擁有的愛情,不求結果嗎?


    不,不……感情不是兒戲。如果不能以天長地久為終點走下去,那就不要去浪費兩個人的時間好了。


    那個夜晚,她把杜欽的手機號碼刪掉,又重新存好。再刪掉,再存好……如此反覆之後,她突然意識到:這個號碼,其實早已刻在了自己的心裏,刪又怎麽刪得幹淨?她可以管住自己不去找他,可是當杜欽再次來電,她卻根本無法保證自己不去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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