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真會說笑。”王妃驀地抬起頭,花香撲鼻的院子裏早就站滿了人,喧譁得很,便道,“娘娘,這裏吵鬧得很,我帶您往清靜處走走。”


    九兒點頭,香令也沒有跟上來,王妃身邊也不見侍婢,離開那個喧鬧的院子果然清靜不少,重重回廊,蜿蜒小道,繁花似錦,王府裏也是有種別樣風情。


    “娘娘,你當初告龍門禦狀的時候驚了整個京都,我那時一直想是個什麽樣烈性的女子才敢受盡折磨非要狀告太子,後來王爺出獄,我才看到娘娘是這麽羸弱。”王妃的聲音是溫婉悅耳的,如小溪流水,倒是與明陵王相映成輝。


    九兒淡笑,王妃停下步細細地端詳著她,語氣帶著關心,“娘娘,你比上次在天牢前又瘦了,深宮日子也不好過吧?”


    和公子冶那晚在秦道一樣的話,九兒生起一絲警覺,隻道,“日子還不就是這樣過。”


    “恕我多嘴,其實前幾天我才從王爺口中得知娘娘和容妃的歷來過節,沒想到娘娘的經歷這麽坎坷,從一無所有的庶民變成太子嬪妃……隻怪人同命不同,容妃有雲家撐腰,所以在宮中囂張了這麽長時間。”王妃的語氣聽起來著實惋惜,“若是我能早些認識娘娘,定不會讓娘娘因為沒有靠山而被休棄,還在外顛簸了六年。”


    你放棄了嗎(4)


    “人同命不同。”九兒隻為這一句苦笑,眼中有些澀意,“你說得對,也許本宮這一輩子就是栽在這句話上。”


    她隻是上陽城一個教書先生的女兒,是上陽城一個青樓打雜的丫頭。


    “好在苦日子都過去了。”王妃微笑著說道,又帶她往深處走去,一片荷塘乍然現在眼前,“六年真是段不短的時日,王爺也入獄六年,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外麵,可好歹我還能進牢裏探視他。娘娘與太子、世子一分六年,想必其中相思不是我能體會的。”


    九兒看了她一眼,隨即望向滿池綻放的嬌艷荷花不禁有些動容要,她有些明白明陵王為什麽要王妃來跟她說話,因為遭遇相似。


    “其實連我最親的妹妹也未必了解過我心中是什麽滋味。”九兒眼眶微紅地說道,“六年……真的太長了。”


    手被一雙細滑的手握住,王妃也是紅了眼眶,溫婉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別再去回想了。娘娘,我膝下無子,良辰算是比較貼我心的義子,隻是他終究不是在我身邊看著長大的,我為此很是失落,這其中滋味娘娘比我了解。”


    九兒微微扯起嘴角,“王妃想說什麽?”


    王妃的眼睫稍稍顫動了下,馬上笑著說道,“你和良辰一般年紀,你的遭遇又同我有幾分相似,有些話我要是說得不動聽,你別見怪。”


    九兒搖頭,“王妃請說。”


    王妃伸出手替她臉際的一縷發勾到耳後,嘆了一口氣說道,“娘娘已經同世子爺分開六年了,我聽說容妃把世子爺教得極是驕縱,又不肯歸還世子爺給你,人這一生禁得起幾個六年的分離,母子還不成了過路人。”


    九兒垂下眼睫,望向清澈的池水,坦誠心事,語氣有些哀戚,“王妃,不瞞你說,其實我隻想把念辰帶在身邊,我不想他是世子,或者將來成為皇太孫、皇太子……你也說了,他已經被容妃教得驕縱,成不了一個帝王的。”


    你放棄了嗎(5)


    王妃站在她身後問道,“不知道娘娘以後有什麽打算。”


    “還能有什麽打算,走一步算一步。”九兒蹲下身子手指輕輕撥動池水,撥起層層漣漪,“太子他以後不會隻有念辰這一個兒子,念辰的性子是不能擔大任的,我隻求他不要扯進權勢的爭鬥,隻怕到那個時候他已經被挫骨揚灰了。”


    靜默好久。


    “娘娘,不如你幫幫王爺。”王妃的聲音突地響起。


    攪動池水的手指停住,九兒抬起眼,並未說話。


    王妃走到她身側看著她泛紅的眼眶說道,“有些話我也不妨直說,你也知道王爺現在在幫太子做事,可難保太子不會過河拆橋,若是你幫幫王爺,王爺一定會力保世子爺,將來無論是輔佐世子登位還是讓你們母子團聚,王爺定會幫你這個義女的。”


    九兒從池中伸出手,指尖的水滴滴落。


    見她還是不說話,王妃便不急不躁地道,“王爺身邊沒幾個得力的幫手,良辰雖是義子但他心思不在官場,很難幫上王爺什麽,有幾次王爺都氣得要跟他斷絕父子關係,還是我千求萬求下來的,良辰這孩子著實讓我操心,不懂還能保他多久。”


    眉微微蹙起,拿蕭良辰來威脅她麽?


    九兒抖落下一手的水漬,從荷塘前站了起來,轉身麵向王妃,“王妃,我從小在鄉野長大,沒讀過什麽書愚鈍得很。”


    王妃的臉色一白,正欲說些什麽,九兒紅著眼眶看著她又問道,“王爺真得會幫我們母子?”


    見有轉機,王妃緩和了臉色說道,“當然,說到底你是我們的義女,他不幫你幫誰。”


    “太子休棄我,還由著念辰被容妃教成現在這般光景,我早指不上他了。”九兒苦笑地扯扯嘴角,“王妃,我說了我愚鈍,猜不透別人的心思,可就算念在我們遭遇相似的份上,希望你不會誆我。”


    王妃的手往她臉上撫摸了下,親切地道,“傻孩子。”


    你放棄了嗎(6)


    “那你想要我怎麽做?”


    九兒直截了當地問道,眼眶依然澀得泛紅。


    “你要得上太子的寵,以後太子有什麽舉動讓王爺提前知道知道,王爺不是要逆反,隻是這朝堂跟你們後宮一樣,人人都想自保,你明白嗎?”


    一直到開席,九兒還在想明陵王王妃同她說的話,進退不得,她被利用了。


    入座,嬌俏的侍婢端著美味佳肴穿梭在人群中,九兒隨同公子策坐上首座,公子冶同王妃坐在左下首側,而司馬作和雲晌天兩個丞相坐右下首側,蕭良辰則坐在公子冶延下一個位置,一開席就開始吊兒郎當地喝起酒。


    一室的官腔伴著酒香有種說不出的奇怪,九兒心不在焉地聽著公子策同席下的臣子寒喧,低沉的嗓音也能說出一堆似是而非的場麵話。


    外麵突然響起爆竹聲,劈哩叭啦地響亮極了,也打斷公子策同別人的寒喧,香令彎下腰湊到她耳邊說道,“娘娘,你怎麽不吃?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咱們先回了?”


    “沒事。”九兒淡淡地說道,又聽香令說道,“娘娘你看太子,他已經喝了很多酒了,再喝下去怕會誤事。”


    九兒這才轉過頭,見公子策平日白皙英俊的臉龐已經布上些許紅cháo,旁邊的李書德還在替他杯中斟酒,公子策端起來就灌下,一杯接著一杯,九兒無從製止,連插口都找不到地方。


    壽宴完後,公子策已經醉得不醒人事,李書德背著他才把他扛到馬車上,這樣的離開顯得很是狼狽。


    坐上馬車後,九兒放他在坐墊上躺平,拿出絲絹替他擦著臉,公子策躺在那兒緊緊閉著雙眼,臉色cháo紅,手不停嫌熱地去抓自己的衣襟。


    你放棄了嗎(7)


    馬車行出一段路忽然停了下來,車簾被人從外抬起,九兒跪坐在那兒一抬頭就看到蕭良辰探著一隻腦袋鑽進來,不由得問道,“你怎麽來了?”


    “想看看你們有沒有事。”蕭良辰也喝得有些微醺,視線落在躺著的公子策身上不禁嘆氣,“我還沒見過他喝這麽多酒,你們之間沒事吧?”


    “我們倆不就一直這樣。”九兒扯了扯唇角,蕭良辰從腰間拿出一小包藥扔到她手上,“喏,解酒藥,本來怕自己在義父壽宴上丟臉時準備的,便宜他了。”


    “多謝。”九兒接住藥,蕭良辰又看了一眼,“那我先走了。”


    九兒下意識地點頭,想起來又突兀地問道,“你和明陵王相處得還好嗎?當年你為救我不惜跳崖拖延時間,才會害他被公子策抓到,他會這麽容易原諒你嗎?”


    帶了幾分酒意,蕭良辰張張嘴,舌尖在上顎抵了一會兒才訕訕地道,“義父生性多疑,他沒相信過我又怎麽談原諒,不過現在我還是有點用的棋子罷了。”


    心涼了一截,九兒說不出話來。


    “對了,婆娘,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知道我有沒有同你說過。”蕭良辰看著醉到不醒人事的公子策說道,“你小時候被龜公打傷,那些金創藥不是老天爺可憐你掉下來的,都是公子策他偷偷放的,被我撞見過幾次。”


    說完,蕭良辰發覺沒什麽好說的便放下車簾跳下馬車,馬車又平穩地朝前駛去。


    九兒呆呆地看著顫動的車簾好久都沒有恍過神來,再看向身旁被酗酒弄得眉頭不停緊皺的男人,把藥放到一旁,伸手推開他亂抓的雙手,慢慢解開他的衣襟,喉嚨幹澀地發出聲音,“不好受喝這麽多酒做什麽。”


    你放棄了嗎(8)


    倒了一杯水,九兒硬是用右手臂一點點撐起公子策的身子,將藥粉倒進他嘴裏,再用水灌了下去,公子策難受地亂抓著,一手掃掉她手中的杯子,整個人從坐墊上掉下來壓到她身上。


    “娘娘,太子怎麽樣?要不要奴才進來幫忙?”李書德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不用了。”九兒有氣無力地回道,使出全身的力氣把公子策重新扶著躺回去,看著公子策醉得昏昏沉沉的臉,九兒忽然想起記憶裏真的沒有見過他喝成這樣,政事上不順心麽。


    馬車在宮門口停下,李書德掀簾子走進來,“娘娘,到宮門了,步輦已經停著,奴才背太子過去。”


    “好,小心一點。”九兒皺著眉叮囑,香令扶著她從馬車上走下,還沒進宮門就見前麵的公子策猛地從李書德背上掙紮著跳下來,整個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兩步彎著腰吐起來,九兒連忙走過去幫他拍背順氣,香令在一旁焦急地道,“娘娘,要不要請禦醫?”


    “要,快去。”九兒說道,幾個守宮門的侍衛全都圍了過來,個個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麽辦,李書德說道,“娘娘,要不奴才還是背太子上步輦吧?夜裏風大,太子受著風傷身體。”


    九兒看著吐個不停的公子策無奈地道,“讓他在這歇一下。”


    “嘔——”


    九兒頭疼地看向自己腳上汙穢的鞋,再看向不停捶胸口的公子策,不禁搖搖頭,存心遭罪受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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