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馬車停在攤前擋住一大半的街,幾個腰間配刀的高壯大漢守在車前,麵相凶煞直嚇得小末躲在季九兒身後不敢探出頭來。


    梯子被放置在車旁,車上簾幕被掀起,一個奴才殷勤上前扶住男子的手,“侯爺,奴才扶您。”


    季九兒盯著車上探出身子的男子,待看清容貌時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大。


    一紙休書(6)


    男子玉冠綰髮,一身金鑲邊的黑墨長袍,拇指與食指上的玉扳指輕輕觸碰,彰顯著貴不可言的身份,而他過分妖美妖異的容貌更是讓人過目不忘,太過輕挑上揚的眉眼猶如玉狐,鼻太挺,唇太薄,膚過白……美得不像個男人。


    季九兒從沒想過小時候那個虎頭虎腦的傢夥長大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一直以為世上隻有那個休掉她的男人才稱得上好看。


    男子迎上她震驚的視線,不自覺收斂了身上幾分妖氣,嘴角張揚地咧開,“季九兒,別來無恙。”


    說不清是什麽滋味,所有的一切都被打翻……


    季九兒無法像麵對休書的那抹坦然,喉嚨宛如被魚刺哽住,直到男子走到自己麵前,季九兒才難以置信地開口。


    “蕭良辰,原來你沒死。”


    從小時候到現在,她似乎永遠都是被蒙在鼓裏的那個。


    被稱作蕭良辰的男子妖嬈一笑,旁若無人地攬過她的肩,低低地說道,“走,婆娘,我們去喝兩蠱。”


    她過了六年千篇一律的生活,卻在這一天通通被打破,蕭良辰沒死,而她等到當朝太子的一紙休書,老天爺是嫌她的日子過得太平淡麽?


    “婆娘,喝酒就喝酒,你琢磨什麽呢?”


    蕭良辰的聲音打破她的思緒,季九兒這才想起自己已經身處酒館的廂房,夜色慢慢籠罩過酒館外的大片天空,雨沒有預兆地落下,啪嗒啪嗒地從房簷上沿下成幕,一聲響過一聲,八仙桌前的兩人都任憑窗戶那樣開著,看雨水一點一點濺進來。


    看著蕭良辰一杯杯灌下酒,季九兒回神,執起一杯酒喝下肚,辣辣的一路燒進肚。


    蕭良辰低低地笑起來,“不愧是季九兒,也隻有你能陪我這麽痛快地喝酒。”


    一紙休書(7)


    季九兒看了他一眼,然後拿起杯子就朝對麵那張妖異的臉上砸去,蕭良辰笑容凝在唇邊,不躲不避,任由杯子砸到自己頭上又滾落下去。


    “蕭良辰你王八蛋!你沒死,你在這過逍遙日子,我卻什麽都不知道!”季九兒用盡力氣嘶吼。


    蕭良辰沉默不語地看著她,翻起一個新杯子又替她倒上酒,“婆娘,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季九兒慘笑,舉杯便是一口飲盡,“你們統統都是王八蛋。其實你們從來不拿我當自己人,或者在你們眼裏,我連人都算不上。”


    “你不要妄自菲薄。”蕭良辰皺眉,越過桌走到她身邊坐下,手安撫地摟過她的肩。


    “妄自菲薄……哈,哈哈,真不像你蕭良辰會說的話,果然變成侯爺後連談吐都變高高在上了。”像是蕭良辰說了天大的笑話,季九兒捧腹大笑。


    蕭良辰沉默地摟著她,他有太久太久沒聽過她的笑聲,沒有聽過她聒噪的聲音。


    “我季九兒不懂修了幾輩子的福,三個一起長大的髮小全是了不得的人。雲蘇變成護國將軍的遺孤女,你從龜公ji女之子一躍而成什麽侯爺,剩下一個更離譜,他居然是太子……你知道嗎?他從前隻知道青樓、賭場的門朝哪開,他現在竟然是一朝太子……”


    季九兒一骨腦地發泄出來,笑著笑著眼淚閃出眼眶,無聲地流了一臉。


    “我曉得……”蕭良辰蹙起眉,臉上沒有半點笑意,“我曉得他今天拿休書給你。”


    “你知道?”季九兒呆呆地注視著他半晌,然後又笑起來


    一紙休書(8)


    “我就說你們從來不拿我當自己人,其實想想也是,從小就是我纏著你們玩,而你們隻想和雲蘇玩……我最沒出息了,你們三個都是人中龍鳳,我就隻是個青樓出來的殘花敗柳……”


    “你知道我從來沒嫌棄過你。”蕭良辰被激得慍怒,摟著她的手掐緊了幾分。


    “我懂,你還說過要是以後雲蘇沒問題,你就娶我,我當時好高興來著。可是後來我嫁給了他,今天又被他休了……”被蕭良辰掐疼,季九兒清醒了幾分,不動聲色地從他懷中躲開,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問道,“雲蘇呢?她還好嗎?你們都在這裏,她應該也在。”


    宛如提到一個禁忌,蕭良辰妖美異常的臉神色大變。


    “她是太子妃,雲蘇她成了太子妃。”


    這一下輪到蕭良辰猛灌自己喝酒,拎起酒壺就往嘴裏倒去,然後學季九兒把酒壺往地上一摔,嘶聲力竭地大吼,“我蕭良辰他媽的為她做了那麽多,她拍拍屁股就做了太子妃,我他媽就是犯賤還守在這裏!”


    蕭良辰咒罵得大聲,窗外重重的雨聲都成了背景。


    原來雲蘇是太子妃。


    雲蘇成了他的娘子……


    而自己成了他的下堂妻……


    季九兒整張慘白無色,老天爺一天之內把所有的壞都獻給她了。


    造化弄人,糾糾纏纏這麽多年,到頭來她還是一無所有,早知道是這樣,她季九兒絕不要和這三個人結識於孩提時,不要認識雲蘇,不要認識蕭良辰。


    更不要認識……公子策。


    醋意翻騰(1)


    喝了一晚上的酒,季九兒從頭疼欲裂中醒來,一睜眼便見到一張美得跟張玉麵狐狸似的睡臉,而僅穿著一件褻衣的自己正被蕭良辰緊緊地纏抱在懷中。


    頭頓時更加痛了,季九兒自他懷中掙紮地坐起,入目之處是極盡奢華富貴的金玉軟床,裏三層外三層的曳地幔帳半開,地上鋪陳的牡丹花毯子一直延伸向外,讓她一眼便能看出這個屋子大到匪夷所思。


    “蕭良辰,起來。”季九兒使勁去推手還樓在自己腰間的蕭良辰。


    “嚷什麽,頭痛死了。”


    蕭良辰全然不顧把臉埋到她懷中繼續睡,季九兒扯起他的一抹青絲猛地往外揪。


    “啊……”蕭良辰痛叫著醒過來,揉著惺忪的眼愣愣地看著她,又看看身上僅著的絲綢單衣,再看向兩人身下的床,妖媚的眼睛越來越不可置信地睜大,然後在自己的怪叫聲中摔下床。


    他總是後知後覺。


    季九兒同情地瞥他一眼,左手拉過錦被蓋到自己身上。


    “臭婆娘,你怎麽在這?他媽的到底出什麽事了!”蕭良辰從地上爬起來,一張妖嬈的臉幾近扭曲。


    “這是你的侯爺府。”季九兒躲在被子裏理所當然地說道。


    “屁話,我當然知道。”蕭良辰大嚷嚷起來,“但你怎麽在我床上,我們不會……不會……”


    “你吐了一身,所以你的家丁給你脫了衣服。”季九兒眼觀六路地尋找著床上有沒有多餘的衣物,僅管兩人再熟,這樣四目相對還是有點尷尬。


    “那你的衣裳呢?”蕭良辰沒忘記剛才看到她身上也僅剩一件褻衣。


    醋意翻騰(2)


    季九兒橫了他一眼,“我也被你吐了一身,本來要換衣物,但你一直死纏著我,罵了一頓雲蘇的壞話。我們連澡都沒洗,你聞聞自己身上,臭得和茅坑一樣。”


    話一出口,兩人都呆住。


    似曾相識的話,一牽動便牽住過往。


    可是,過往終究是過往,誰都不能活在過往。


    季九兒垂下頭去。


    “侯爺,姑娘,你們醒了啊,奴婢傳其她人進來侍候侯爺梳洗。”一個丫環端著一疊衣物走進來放到床邊,“姑娘,你昨晚上讓人去帶訊給餃子攤的季小末姑娘已經帶了。”


    說完,嫩生生的丫環看了衣裳淩亂的兩人一眼又滿麵紅cháo羞澀地走出去,“奴婢先退下了。”


    天知道她腦袋是什麽旖旎的畫麵……季九兒同蕭良辰頓時相顧無言。


    季九兒放下被子,拉過衣裳用左手一點點穿上,蕭良見她這怪異的舉止不禁問道,“你右手怎麽了?”


    “廢了。”季九兒隨意說道,又白了他一眼,“蕭良辰,你真站那看我穿衣裳?還不滾出去?”


    蕭良辰僵硬了臉色,卻不是因為她後麵一句。


    “婆娘……”他坐到床沿,唇抿了半晌才開口,“婆娘,我真不知道你過得這麽苦,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


    知道又能怎樣,發生的就是發生了。


    “……”季九兒無言地看著他,她早已習慣那個動輒怒罵的蕭良辰,眼前的蕭良辰太過人性反而讓她不適應。


    氣氛凝結了一會兒,蕭良辰索性跳上床摟住她的肩,一本正經地說道,“婆娘,要不,你跟了我?”


    醋意翻騰(3)


    季九兒剜他一眼,“我像是那麽水性揚花的女人?昨天才被人休下堂,今天就跟你?”


    “他想休你又不是昨天才有的念頭。”蕭良辰脫口而出。


    季九兒蒼白了臉,推開他的手一言不發地繼續穿衣。


    “我不是這意思……”蕭良辰自知失言,抓住她的雙臂逼著她不得不正視自己,“婆娘,他不要你,雲蘇也不要我,你做我的女人不是很好嗎?”


    “好什麽!”季九兒狠狠瞪他,忽然像想到什麽似的禁不住卟哧一聲笑出來,“蕭良辰,老實說,你是不是這些年特缺女人?居然把念頭動到我頭上了?”


    “什麽?”蕭良辰被說得愣住。


    季九兒連忙掙脫開他的手臂,抱著衣裳下了床就往外跑,蕭良辰這才反應過來,羞憤大怒,“季九兒你這臭婆娘,你敢消遣我!”


    季九兒笑著逃躥,可她顯然忘了現在的蕭良辰根本不是小時候的蕭良辰,他比她高,他比她結實,他還比她跑得快。


    蕭良辰幾步就追上去,從後一把抱住她的腰,把她摟進自己懷裏,不滿地用下巴去磕她的頭,“跑啊,臭婆娘,看我怎麽削你!”


    “放手,被你勒得喘不過氣來了!”


    “放個屁,敢消遣我我抽死你!”


    ……


    “你們在做什……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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