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炸藥桶一樣的脾氣就是個不定時炸彈。


    很明顯,時透未來的脾氣,別看收斂了很多,那也改不了她炸藥桶一樣的本質。


    幾乎是被這些記憶的碎片一挑撥,時透未來就有一種怒氣上湧,想把看見的所有人都通通撕碎的瘋狂和衝動。


    『行了行了!!!』悠真手舞足蹈的,恨不得現在就給自己變出一個實體,然後手腳並用的先讓自己閨女安靜下來再說。


    第一次當爹的悠真,非常意料之內的小看了自己閨女的臭脾氣。


    隻見時透未來的一記鐵拳,直接穿過了悠真虛幻的身體,將地板幹出了一個窟窿。


    若不是要傷到靈魂需要用特定的攻擊手段,這一拳下去,悠真就可以徹底去投胎了。


    “吵的我頭疼。”時透未來麵無表情的看著被自己砸出一個洞的地板,紅金色的鬼瞳中散去了光芒,看向悠真的眼神也陰森森的,字正腔圓的吐出了幾個字,“一群傻x。”


    時透未來已經很久沒這麽罵過人了。


    但這個所謂的記憶回旋,就這麽一直斷斷續續的,弄的時透未來真的很煩,恨不得把所有東西都砸個稀巴爛的那種煩。


    『為什麽會覺得煩啊。』悠真傻眼了。


    按理來說,如果記憶喪失很久,在某一天突然想起來的話,應該會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啊?


    不應該會感覺到煩躁才對。


    他還指望自己的閨女能想起以前的事情,能再多跟他講講小時候的事情呢。


    “誰知道。”時透未來沒好氣的活動了一下手腕,“就是很煩,我哪知道原因。”


    時透未來要是知道原因,早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躊躇了。


    如果拿回記憶能得到什麽實質上的利益,那麽時透未來就算再難受,也會逼著自己去回想那些空空如也的記憶。


    可問題是沒有什麽實質性的作用。


    反而時透未來覺得,人類時期的記憶對自己來說就是個累贅。


    她沒有那個閑心,再像以前那樣,因為一點小事把自己折磨的迷失了方向,然後長達數十年都因為這點小事停滯不前。


    這也就導致了時透未來現在,是一個幾近割裂一樣的狀態。


    斷斷續續的有關人類時期的記憶在勾著她,潛意識裏控製著她去回想那些對當下來說並不重要的東西,就像是天上掉下來一坨鳥屎一樣,時不時的惡心她一下,逼著她管不住自己的脾氣。


    『難道不應該會覺得溫馨……對對對,溫馨,幸福嗎?』悠真徹底傻了,整個人也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說話都有點有氣無力的。


    “幸福個鬼。”時透未來更煩了,連帶著看悠真的眼神,也多了些許不善,“我沒有殺過太多的獵鬼人,已經很對得起這些人類了。”


    『別別別。』悠真非常不爭氣的慫了,『聽我說聽我說,少殺人,好歹也能少受點罪啊。』


    悠真很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身負罪孽的人,就算得以善終,在冥府中也會為自己所犯下的罪付出代價。


    過去的事情改變不了,但在悠真看來,從現在起做出些許改變,或許也能再次扇動蝴蝶的翅膀,將這一點小小的波紋吹的越來越遠。


    “跟我又有什麽關係。”時透未來格外煩躁的又踹了一腳以後,摔門離開了,隻留下了悠真一道鬼魂,在這哭唧唧的看著自己閨女遠去的背影。


    『她一直都這樣嗎?』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繼國緣一,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啊。』悠真整個人一矮再矮,整個人越來越蔫兒,說起話來也有氣無力的,『說起來您可能不信,我也是最近才見到未來的。』


    『嗯……』繼國緣一歪了歪頭,沒太懂是什麽意思。


    父女之間…應該沒有隔夜仇吧……?


    在這方麵腦袋不太靈光的繼國緣一,關注點自然而然的就歪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向,且在這個方向上一騎絕塵。


    『我知道我是個失敗的父親,我也想好好補償我的孩子,可我不知道怎麽做也就罷了,但似乎又總是在惹她生氣……』


    悠真耷拉著腦袋,整個人都透露著一種可以養蘑菇的頹廢氣息。


    『看著自己的孩子變成這樣…我哪有那個心思,還能每天笑嗬嗬的,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就這麽若無其事的接近未來…明明我一點也不了解她,卻總是要做出一種為她著想的樣子……或許在那孩子心裏,也是很討厭我的吧。』


    悠真不知道該如何做一位父親。


    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近一位上弦鬼。


    尤其是這隻上弦鬼,還是自己的孩子,這在悠真的局促上,又平添了幾分手足無措。


    從來都沒懼怕過人際交往的悠真,在跟自己孩子的相處下,徹底麻了爪子。


    『鬼沒有人類的感情,悠真。』繼國緣看著窗外的天,平靜的訴說著一個對於悠真來說,甚是無情的事實,『那些鬼是如此,兄長也是這樣。』


    『我一直以為至親之人的陪伴,是可以喚醒一個內心幹涸的人。』悠真盤腿坐下,靠在了牆壁上,『我不想把這一切都歸結在鬼血詛咒上,但不得不說的是,除了這個,我也沒有別的什麽可以找的借口了。』


    說著,悠真突然安靜了下來。


    良久以後,悠真一拳砸向了地板。


    在看到自己的手穿過了地板以後,悠真轉過身去,用自己的頭抵著牆,一動不動的看著紋理清晰的地板。


    『我在找借口啊……』悠真的話中,除了自嘲,就隻有自嘲,『悠真,你算什麽水柱,連老婆孩子都保護不了,還有什麽可沾沾自喜的。』


    如果可以,悠真很想回到自己一意孤行去追黑死牟的那一天。


    如果當時的自己沒有那麽年輕氣盛,也沒有一門心思的全部都撲在誅殺惡鬼上,那是不是結局就會換一種敘事方法?


    『我這一生…真是失敗啊……』悠真隻覺得自己的雙眼酸脹的不行,但閉上眼再睜開以後,除了能感覺到一陣並不明顯的溫暖,甚至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漫長的沉默中,一絲一毫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繼國緣一也坐了下來,靠在了牆壁上。


    『其實…我也是個失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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