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透未來皺著眉,又一次捏了捏太陽穴。


    這個女人的聲音,從走進甘露寺蜜璃的家,看到這對夫妻以後,就莫名的多了起來。


    最開始出現這個聲音,還是在無限列車上,碰到的那對兄妹帶著孩子出門坐火車的時候。


    『哎呀,別說她了,小未來也不是故意的嘛。』


    這次冒出來的,是另一個女聲。


    “你…沒事吧。”甘露寺蜜璃的母親猶豫片刻,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


    “與你們無關。”時透未來抬眸,冰冷的看著這個眼角已經能看到皺紋的中年婦女。


    『都說了不可以玩,你還要慣著她,看吧,被蛇咬了,你舒服了。』


    『別打了別打了,我知道錯了,下次我一定不讓我小侄女抓蛇,放過我吧凜!我知道錯了!』


    『你給我聽著時透陽,你要是再敢因為這點小事弄哭未來,我就帶著孩子回娘家住,我讓你睡覺都睡不踏實。』


    『別別別,我真知道錯了。』


    時透陽……


    好熟悉的名字。


    時透未來隻覺得自己現在恍惚的不像樣子,幾乎每一次靠近甘露寺蜜璃的父母,腦海裏總能出現記憶裏沒有過的聲音。


    難道說……這對夫妻身上有問題……?


    時透未來揪了揪眉心的一塊肉,有些狐疑的打量著這對夫妻。


    一個穿著有著一頭梳的極為考究的頭發,穿著幹淨整潔沒有一絲多餘褶皺的衣服。


    另一個,則是黑發盤在腦後,穿著一身天藍色的和服,腰間還掛著一個繡著金魚的小布包。


    明明這對夫妻沒有任何異常,怎麽就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勾起那些已經被徹底遺忘的記憶。


    難道人類已經研究出了一種可以擾亂鬼思維的能力了?


    這一切也太奇怪了。


    “不舒服的話,還是要好好休息一下的。”甘露寺蜜璃的母親猶豫著往前走了幾步,伸出手想要把時透未來的手拿下來。


    在她的視角裏,那雙看起來柔弱無骨的手,已經將額間的那一塊肉掐紅了。


    若是不撒手的話,第二天起來,眉心中間就會多一塊顯眼的淤青了。


    女孩子家家的,臉上受傷了多不好。


    “……”時透未來後退了好幾步,躲開了這位夫人的手,“告訴蜜璃,我要走了。”


    這個地方,不能再呆了。


    再待下去,自己的腦袋遲早要被那些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聲音擠爆。


    而且……時透未來需要點時間,整理一下這個堪稱雜亂的記憶。


    話音剛落,時透未來的腳下,就已經出現了鳴女的血鬼術,消失在了這片樹林。


    噗通——


    因為這個怪異的恍惚感,時透未來落地以後,甚至還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坐在地上。


    『小心一點呀,毛毛躁躁的,你看以後誰還敢娶你。』


    “給我閉嘴……!”


    時透未來一拳打穿了腳下的這塊地板,整隻手都被尖銳的木刺劃破,鮮血滴落了兩滴以後,手上的傷就已經徹底愈合了。


    “有事就直接說,不要在我腦子裏嘰嘰喳喳個不停,你們這些該死的人類,念叨個半天沒完沒了了,別讓我找到你們,不然我就把你們都殺了……”


    腦子裏的聲音,吵的她幾乎想要發瘋。


    錚的一聲琵琶響,時透未來麵前的場景極速轉換,抬頭一看,就看到了那個每天都在抱著琵琶,烏黑的秀發遮住上半張臉,整日沉默寡言的鳴女。


    “鳴女姐姐,怎麽了?”時透未來本就沒有血色的臉頰,此刻隱隱的透露著一股憔悴。


    “無慘大人馬上就來了。”鳴女惜字如金一般說了一句話,就繼續低下頭,抱著琵琶一言不發。


    鬼舞辻無慘啊。


    那個老東西又發什麽瘋?


    哦對……


    自己好像沒有呼喚鳴女吧……?


    後知後覺的時透未來,又一次捂住了自己的腦袋,跪坐在地上,試圖把腦海裏的雜音壓下去。


    直到鬼舞辻無慘已經站到了時透未來的麵前,時透未來都保持著那副跪坐的姿態。


    “人類時期的記憶,讓你很困擾嗎。”隻一眼,鬼舞辻無慘就已經看出了原因。


    “我不知道。”時透未來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到底怎麽了,這種斷斷續續的記憶片段並沒有給自己帶來什麽好處,反而腦袋一直都有一種脹痛感。


    “如果很困擾的話,徹底遺忘不就好了。”鬼舞辻無慘雙眼微眯,“人類時期無用的情感,從一開始就在影響著你,幻姬。”


    在鬼舞辻無慘看來,上弦鬼就不應該保留人類時期的記憶。


    迄今為止,被斬殺的鬼,除了那些弱小的如同螞蟻一樣的東西,幾乎全部都是還保留著些許人性的鬼。


    “……我不知道。”時透未來深深的低下了頭,整個人都顯得格外的迷茫。


    那些聲音,是自己人類時期殘存的記憶無疑。


    但時透未來隻覺得很難接受。


    她寧可一口氣想起來全部,也不想在自己已經心安理得的成為鬼的時候,斷斷續續的想起這些足以證明自己不堪的碎片。


    這跟赤裸裸的羞辱沒有任何的區別。


    “放過那些柱,很有意思嗎。”


    鬼舞辻無慘蹲了下來,伸手摸了摸時透未來的臉。


    “不對,不對……”


    空蕩蕩的無限城裏,回蕩著鬼舞辻無慘的聲音。


    “應該是仗著我對你的寵愛,就這麽肆無忌憚的去跟那些螻蟻打成一片……”


    說著,鬼舞辻無慘手上的動作越發的輕柔。


    “幻姬,是不是我給你的優待太多了,以至於讓你分不清誰才是賦予你新生的人。”


    也許吧。


    時透未來閉上眼,生平第一次,想徹底放任自己。


    一直這樣下去,真的太累了。


    “我知道錯了。”這一次,時透未來難得在鬼舞辻無慘的麵前,收起了自己的尖刺,表現出了最為無害的一麵。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也有認錯的一天呢~』


    不行。


    時透未來打了一個激靈。


    不能就這麽放棄。


    “睡吧。”鬼舞辻無慘的手,覆在了時透未來的眼睛上,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聲音自口中吐露,“睡醒了,就不會再頭疼了。”


    或許吧。


    時透未來的心中就算再有不甘,此刻也順從的放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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