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停留一刻就意味著多一份危險。兩人加速奔跑,周郝在後不斷催促,而一種莫名的不安開始在鄭長春心中蔓延。這小子得到了夢寐以求的靈草,為何反而顯得更加焦躁?更讓他不解的是,既然如此焦急,為何不幹脆跑到前麵來帶路?


    “徐兄,我們這樣疾行,若是被人發現,豈不是更引人懷疑?”話音未落,一陣淩厲的風聲自後方襲來,鄭長春本能地側身一閃,劍光擦著腰際掠過。心中暗叫不妙,這小子,莫非真的失了心智……


    抱住粗壯的古樹,周郝使盡渾身力氣一甩,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飛出,瞬間拉開數米距離,穩穩落地。他猛地轉身,目光如炬,對著上方那人怒喝道:“你給我清醒點,我從沒想過要與你爭奪!”


    周郝緊握手中長劍,劍尖微顫,語氣卻異常冷靜,與先前瘋狂的模樣判若兩人:“廖兄,抱歉了,我隻相信自己的雙手能夠創造的未來。”


    “我再說一遍,我不要那東西,都留給你!”鄭長春的聲音帶著幾分急切,試圖說服對方。


    “哼,別開玩笑了。”周郝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眼神中滿是對對方話語的不屑。


    在這數百人的隊伍中,每一個人都緊隨著大修周老祖的腳步,他們的目的真的僅僅是為了每月那一塊珍貴的靈石報酬嗎?誠然,與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耕生活相比,這份收入堪稱巨款,是多少人夢寐以求卻難以觸及的財富。然而,真正吸引他們的,是那遙不可及的修仙之夢。


    仙凡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比那夜空中璀璨的銀河還要深邃。眾人之所以前赴後繼,皆是因為心中那份對煉氣修行的渴望。一旦踏入煉氣期,雖肉身依舊凡胎,但壽命遠超常人,僅此一點,便足以讓無數人為之瘋狂。更不用說,若有幸如周老祖那般,在百歲之齡修至練氣九層,甚至有望衝擊築基之境,那將是何等的榮耀與機遇。


    “周郝,你忘了我們曾是兄弟嗎?”鄭長春聲嘶力竭地呼喊,試圖喚醒對方心中殘存的情誼。


    周郝的臉色微微一僵,嘴唇微動,低語道:“平日裏我們的交情不過爾爾,還談不上兄弟二字。更何況,在巨大利益麵前,哪有什麽道義可言?就算是兄弟,又能怎樣?”他的聲音透著一絲無奈,更多的是對現實的冷酷認知。


    鄭長春回想起不久前周郝那近乎瘋狂的舉動,心中不禁一陣寒意。昔日溫文爾雅的同伴,此刻卻變得心狠手辣,判若兩人。這分明是被眼前的利益所激發的原始獸性,讓人不寒而栗。


    人性,終究是經不起太多考驗的。人們或許願意為了大局犧牲小我,但要他們為了虛無縹緲的道義放棄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卻是難上加難。


    鄭長春意識到,此時與周郝硬拚並非明智之舉。他心中有了新的盤算——隻需找到一朵外形相似的雞丁菇,哪怕隻有五成相似,也能借助千年鵝掌菜的力量,為自己打開通往練氣期的大門。一旦成功,再對付周郝也為時不晚。


    “這樣吧,我走另一條路,絕不幹擾你的計劃。”鄭長春試圖提出妥協。


    “不行,你若遇見他人,將此事泄露,我恐怕難以活著離開這片山脈。”周郝斷然拒絕,劍光一閃,直逼鄭長春而來。


    劍影翻飛,鄭長春被迫應戰。幾個回合下來,他明顯感到力不從心,逐漸落入下風。周郝的心境已徹底被欲望扭曲,仿佛被魔障所困,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與人性。體內異寶的加持,加上對煉氣修行的極度渴望,使得他的戰鬥力飆升,幾乎無人能敵。


    鄭長春步步後退,拚盡全力抵擋,卻在不經意間退到了懸崖邊緣。一個踉蹌,腳下一空,整個人竟直直向懸崖下墜去。


    生死關頭,他本能地拋出腰間的索鉤。這索鉤是所有進山采藥人的必備之物,前端帶有鋒利的鉤爪,專用於攀爬峭壁,采摘那些生長在懸崖峭壁上的珍稀藥材。


    在南山書院,弟子們主要煉製聚氣丹和通元丹,而采集到的許多藥材並不在這兩種丹方所需之列,因此可以交由賬房,換取煉製其他丹藥所需的材料。徐景名,作為院中的“商業奇才”,天生具備商人敏銳的嗅覺。在這片區域,大少僅有周老祖一人,壟斷之下,生意自然好做。


    幸運的是,索鉤恰好勾住了懸崖壁上一株橫生的灌木,減緩了下墜之勢。鄭長春借機踩住一條狹窄的石縫,勉強穩住身形,隨即緊緊貼住冰冷的山壁,轉頭向上望去。


    懸崖之上,周郝俯視著下方,茂密的雜草遮擋了他的視線,未能發現鄭長春的身影。然而,那懸崖外的深淵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洞,一眼望不到底,任何落入其中的生命都將麵臨絕境。加之山壁上布滿嶙峋怪石,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結局。


    本想秉持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堅定信念,探明鄭長春的生死真相,但轉念一想,這番查證恐怕會無端消耗掉太多寶貴的時間與精力。


    於是,他狠下心腸,決定采取行動——逃,如果鄭長春真的僥幸未死,那麽消息的傳播總需要時日。隻要自己跑得足夠快,就能搶在風聲四起之前,逃離這片是非之地。


    而懸崖之下的鄭長春,孤獨地等待著,良久未聞周郝的任何動靜,心中漸漸生出一絲安寧,卻又夾雜著難以言喻的感傷。他從未奢望與周郝之間能有深厚的交情,但在這短短七八日的並肩作戰中,他們仿佛成了共曆生死的兄弟。如今看來,這一切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誤解,那份所謂的“同甘共苦”,原來隻是自己被利用的悲哀寫照。


    記憶中,周郝曾不經意間吐露過一句真言:“在這黑霧山中,最凶險的並非那些潛伏的野獸,而是人心。”此刻回味,鄭長春恍然大悟,那句話似乎正是對自己當前處境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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