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訕訕低頭,朝身側的煦王嘀咕了句:“我能不能蒙上臉?”


    煦王坦然自若的眼神一怔:“為何?”


    鑾鈴瞄一眼四處朝她投來的目光,小聲道:“和你走在一起太有壓力, 太招眼了。”


    煦王忍不住輕笑,瞄一眼風流俊俏的鑾鈴,說道:“你怎知她們看的不是你?”略一頓,他又道:“你越遮掩著,他們反會越發好奇,倒不如這麽坦然地走一路,回去的時候,看你的人自然便會少了。”


    “……”鑾鈴自詡是個聰明人,可天外有天,她這聰明人也不得不承認這煦王言之有理。道理一通,鑾鈴麵上也坦然,她嘴角一笑,便向那位兀自瞅著她的大嬸看去,還嬌滴滴俏生生飛了個媚眼。


    這眼波流轉間,電光火石,那大嬸“呀”了聲,拿在手裏的菜籃子掉在地上,灑了一地的秋天菠菜。


    這麽一路“媚眼如絲”地飛過去,一路驚起波瀾無數,鑾鈴正覺好玩兒,這麽任性地戲耍著,卻不防被一雙冷冷的目光給回敬過來。


    鑾鈴背上一冷,眉眼間兀自含著幾分輕佻,望著迎麵走來的兩人。迎麵走來的卻是兩位男子,其左那人年紀較輕,正是他用一雙冷峻的眼眸盯著鑾鈴,下一刻他便快步上前,向煦王施禮:“見過王爺。”


    他身側還有一位中年男子,這中年男子豐神俊朗,平和灑脫,倒有一絲李白身上的感覺,卻又不甚相同。此人與李白相比,沉斂柔和,沒有那一種張揚的狂放。這中年男子亦上前向煦王行禮。


    “兩位先生不必多禮,樓上請。”煦王回之以禮,抬手一請。鑾鈴聞言看去,他們卻是來到一處名為“薄暮醉歸樓”的大酒樓。


    煦王和這兩人一路寒暄著上了樓,鑾鈴明白煦王要讓她見的是這兩人,便默然在他們身後跟著。她四處瞧著,倒沒瞧見蕭悟的影子。


    隻是那年輕的先生總以一雙冰冷沒溫度的眼睛瞧著她,那神情頗不屑,讓鑾鈴心中不大舒服。那中年男子還好些,見了鑾鈴也不露異常,隻是平和微笑。


    一徑兒上了三樓,裏麵靠窗有間小包廂,裏麵上好的酒菜早已準備好了。站在這包廂精美的窗邊上,白雲山的秀美景致一覽無餘,見煦王在和他們二位說話,鑾鈴便怡然自得地站在窗前看風景。


    “王爺讓高兄和我所見的便是這位公子麽?”那年輕公子又瞥一眼鑾鈴,目光回落在煦王身上,有了一絲嘆息。煦王微笑點頭:“正是。”


    煦王這一點頭,那年輕公子神情愈發悲苦和嘆息,還搖了搖頭:“不知王爺讓我兄弟二人見這位公子是何意?”


    “二位才子是太白的摯友,我這位朋友亦是太白的朋友,她對二位很是仰慕,得知二位幸遊江南,便央我帶她來拜訪二位。”煦王一笑,看一眼鑾鈴,招手道:“方公子,還不過來認識二位才子。”


    才子?莫非是歷史著名的大詩人?鑾鈴眼神一亮,整個人看起來愈發光彩奪目。那麵容冷峻的年輕人見到她這張漂亮的臉,又想到鑾鈴剛剛四處媚眼的輕薄模樣來,不由凝眉道:“空有一副好皮囊!”


    鑾鈴一噎,卻也不計較,朝他們一拱手道:“在下方在水,不知二位先生如何稱呼?”


    “方在水?”那中年男子眼神亦一亮,“你便是李白口中那詩才非常的方公子?”


    “方在水?”那年輕公子也緊盯著鑾鈴,卻是一臉不信。


    鑾鈴咧嘴笑了笑,汗顏道:“詩才不敢當,在下姓方,名在水卻是不假。”


    “我們二人前些日子行遊西北,偶然與太白相遇,他還提到了方公子,對方公子的詩才大為讚賞。”那中年男子說著,便請鑾鈴坐。


    鑾鈴硬著頭皮坐了,心中卻發虛,她嘴上道:“不知李先生現在何方?”


    “我們三人本約好一起遊江南,誰知他半途被天子召回,供奉翰林,所以太白正在長安。”那中年男子解釋了句。聽聞李白終於做了官,鑾鈴一陣興奮,可她又有些為李白擔憂,不知李白這性子到底能做得多久。


    卻是那年輕人眼神質疑,此刻問出一句:“你果真是太白口中所言方在水?”不等鑾鈴答話,他又道:“既太白贊你詩才驚人,我願與你切磋一番。”


    “……”鑾鈴這番頭上冷汗果真冒出,她忙擺手道:“這不必了,在下雖仰慕李先生一身詩才風範,自己卻不通文墨,實乃李先生過獎了。”


    “你既是方在水,又何必推辭?太白豈是口出謊言之人?”那年輕男子冷冷一哼,頗看不慣鑾鈴這過謙的虛偽做作之術,當下他自己斟酒一杯,仰頭喝盡:“既是今日之約少了太白,咱們便以懷念太白為題,各做詩一首,請王爺和高兄且做評點。”


    鑾鈴瞧著麵前這自以為是的年輕男子,雖一身風骨傲然,可也太強人所難了。初次見麵,她真不知他為何對她如此看不慣?


    當下,不由轉臉看向一直作壁上觀的煦王。


    煦王見鑾鈴看他,才笑出一句:“方公子與太白交情匪淺,心中定然早有文章,何必過謙?”


    何謂落井下石?何謂公報私仇?煦王這話一出口,鑾鈴登時明白煦王不是有仇不報的真君子,而是把一切都不動聲色記在心裏的……假小人!


    她又把臉轉向另外兩人,人家倆都拭目以待地望著她,殷殷期盼。她背上汗涔涔下,早已發誓再不剽竊人家的歌兒,再不剽竊人家的詩,要做個安分守己的五好公民,這不是逼她破戒嗎?


    “方某實在是——”


    “方公子可是看不起在下?”那年輕男子又冷哼,脆生生把鑾鈴推辭的話打斷。


    麵對咄咄逼人,騎虎難下。


    鑾鈴抓起手邊酒杯,一口把酒喝光,心裏悲苦無限,小子,不管你是何方的大詩人,你都欺人太甚!我今兒要不搬出一個比你名頭更盛的大詩人,把你高昂的腦袋往下壓一壓,你明兒怕真不知道你姓甚名誰了!


    主意一定,鑾鈴思忖片刻,便背了一首杜甫很出名的懷念李白的詩來。杜甫啊,和李白齊名的偉大現實主義詩人。


    “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


    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


    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雲。


    何時一樽酒,重與細論文。”


    鑾鈴背完,便拭目以待地望著那年輕男子。煦王本就知鑾鈴詩才非常,當下並不震驚,那中年男子手中酒卻已忘了喝,完全啞然地盯著鑾鈴,顯然也有點刮目。


    受之有愧。鑾鈴嗬嗬一笑,仍看向那年輕男子。那年輕男子先是一傻,下一刻便扔了手中酒盞,猛然站起身,死死盯著鑾鈴。


    “……”鑾鈴心頭一虛,莫不是又被人認出來了?


    下一刻,那年輕男子已向鑾鈴拱手,麵色震驚卻稍稍安靜,他一本正經道:“方公子竟能與某心中所想一模一樣,真不失為一知己良友也!剛剛是某武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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