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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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周圍人齊齊一聲呼喚,不過卻也都不驚訝,也無人跪地施禮。煦王手中牽著一匹白馬緩緩走近,他神情溫潤地望著那些望著他的人:“既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我們自當熱情歡迎,如何能夠置氣為難?”


    他話一出口,所有人便都慚愧地垂下臉,流楚頗為不服,卻也不敢出聲。煦王鬆了馬韁,又來到馬車前,歉意道:“在下李珩,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公子莫放在心上。若公子不嫌棄,在下願親自接待公子,一盡地主之誼。”


    車裏無人出聲,煦王麵上也不著急,仍是耐心等待。


    煦王這話說罷,其他人愈發慚愧,不等他開口,便都不做聲散去了。悟空聽說此人便是“江南王”,愕然張大眼,他聞名了一路,此刻相見,果真,果真百聞不如一見啊!


    “怎麽,我們王爺和你家公子比,孰美?”流楚見悟空呆住,便壓低了聲音逼問。煦王聞言,淡淡掃了流楚一眼,流楚驀然垂下臉,眼神卻瞄著悟空。


    悟空略頓了一頓,沒好氣道:“自然是有的一比,不過孰勝孰敗還需斟酌。”


    “……”流楚斜長的美目一瞪,瞪著悟空。煦王已道:“咱們還有事,該走了。”又朝那馬車中人:“若有需要在下幫忙之處,公子可去王府。告辭。”


    他說罷復牽起白馬往城門口走去,流楚撇嘴跟上。


    聽煦王告辭,鑾鈴在馬車中才舒出一口氣……她拚命要躲著他,卻不妨他竟在這裏。


    悟空立即也跳上馬車,正要駕車離開,那胖大嬸忽而趕上來,把那包好的包子和四文錢往悟空手裏一塞,歉意道:“小兄弟,是大姐不好,你路上辛苦了,拿著吃吧。”


    悟空先一怔,下一刻便把包子和錢拿回來,高興道:“謝謝大姐,大姐真是好人。”


    卻聽車內鑾鈴輕輕道:“包子留下,錢還給人家。”


    悟空方把銅錢收回錢袋,聞言麵上一紅,他習慣了貪小便宜,當下忙把銅錢還給胖大嬸:“大姐是好人,把錢收下吧,要不我家公子該生氣了。”


    那胖大嬸聞言一笑,又瞧一眼那馬車,卻也不為難,便隻拿了三文錢離開,仍把那一文錢還給悟空。這麽一折騰,熱騰騰的包子早已冷了,知道悟空早餓了,鑾鈴又道:“咱們且找個地方歇歇,也等一等木媌。”


    她話雖這麽說,心裏還是有些焦急,原本她以為煦王和梅妃都在那煦王府裏,所以讓木媌替她去見他們,而煦王見了木媌,應該不會為難。誰想他卻在這裏!


    悟空高興地答應,小馬車骨碌碌便在街上不緊不慢地行駛,走了一段,悟空方從紙袋裏拿出一隻冷包子在嘴邊啃,剛咬了一口,便聽得前方一陣急速的馬蹄聲,驚破了一城的安謐清閑。


    馬蹄聲處,一匹快馬疾馳而至,眨眼來到眼前。悟空把包子一拋,忙去拉馬韁,想急剎車。他這麽一拉,那馬長嘶一聲,揚起前蹄打著響鼻,登時把悟空甩了出去。


    快馬上的青衫人一躍而起,堪堪把悟空接住。而那快馬和馬車相撞,拉車的馬受驚,瘋了一般拉著鑾鈴在大街上東突西跑,一路撞翻街邊上無數叫賣的攤位。整潔的街上一時驚叫逃竄,人們四處逃逸,一片狼籍。


    正此時,一道冷光從空中閃過,一柄快劍快狠精準地刺入馬脖子,鮮血四濺!那馬仰天長嘶一聲,生生頓住瘋亂的去勢!那馬一停,車廂裏卻驀地拋出一個纖窈的身影,把那身影拋入高高的天空!


    街上奔逃的人看得呆住,都傻傻仰著臉,望著那被拋入高空的素淡身影。


    鑾鈴也呆住了,她仿佛離天空越來越近,湛碧的藍,潔白的雲,近在眼前,她不停地靠近,一直到了最高點,她身子驀然下墜,下墜,耳邊是呼呼地風聲,髮絲胡亂飛,遮住她的一些視線,她離天空越來越遠。


    那種下墜的感覺,整顆心都飛離,她不陌生。也無力反抗。她慢慢閉上了眼。


    “公子!”那是悟空悽厲地叫喚,還夾雜有哭音,還有圍看人的驚呼聲。


    鑾鈴整個人放鬆,寂靜等待落地那一刻,粉骨碎身,或是血肉迸濺?


    也就在鑾鈴放棄的這一剎,她周身一暖,下墜的速度也一緩,冥冥中,像是有人把她托住了一般。


    她詫異地睜開眼,不妨看入一雙溫湛如清風明月般的眼眸,溫潤的眸光,溫暖而憂傷。她徹底呆住。


    煦王也怔然望著她,直到兩人翩然落地。這秀雅的江南小城,零亂驚慌的小街,高遠安謐的天空,山間有一絲風。風吹動兩人潔白素雅的衣裳,吹動鑾鈴長長的髮辮,吹動所有人的驚愕。


    這樣出人意料的不期而遇。她沒料到,他,也沒有。


    直到煦王把鑾鈴定定瞧了許久,眸光落在她脖子,看到那裏有一道嫣紅的血痕,鑾鈴胳膊上的衣裳也被劃破,露出纖白的手臂,頭髮隻紮了條辮子,一番折騰後也散的八九不離十,在清澈慌亂的山風裏飛飛揚揚。


    鑾鈴隨著煦王的視線,也把她自己從上到下瞧了一通,一身傷口和灰塵,和他的俊雅飄逸相比,她實在是太狼狽。原本被嚇得慘白的臉上扯出一個笑,鑾鈴淡淡:“你……不是走了嗎?”


    煦王眉峰一凝,鑾鈴已把他環在她腰間的手拿開,她驀然退開一步,忽而向不遠處此刻已然倒地身亡的那匹馬走去。那馬脖子上插著一柄寶劍,血流了一地。


    鑾鈴腿上也磕碰了些,一走路便疼得鑽心。


    她緩緩在馬身旁跪下,抬手去撫那馬被血染紅的鬃毛。這馬跟著她從長安,到潼關,到風陵渡,到洛陽,到嵩山,來到江南,來到揚州,來到雲城。終結在雲城。


    鑾鈴素白的手指被濕熱粘稠的馬血染紅,她又去摸那柄冷劍,那劍是銀白色,冰冷透出霜雪一般的光芒,劍身上有素簡優雅的花紋,被她的手撫過,那劍身,那花紋被血侵染,紅得有了幾分淒艷。


    “是你的劍?”鑾鈴出聲問。煦王沒有答話。鑾鈴一笑,她就知道,他看似溫潤,該出手時卻從不優柔。


    以手撐地,鑾鈴正要站起身,身子一輕,已被煦王打橫抱在懷裏。那悟空見鑾鈴沒事,正喜笑顏開地含淚奔上前,正要叫鑾鈴一聲,此刻被煦王的動作嚇得呆住。


    圍看人們的一顆顆心還未來得及放下,下巴便又掉了一地,繼而唏噓驚呼此起彼伏,帶來一陣又一陣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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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浴更衣,包紮傷口,一切都由不得鑾鈴做主。鑾鈴開始還反抗煦王把她帶回他在雲城的宅子,可反抗無效之後,她便一直沉默了,直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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