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凊認真想了想,搖搖頭。鑾鈴臉色一下冷淡:“怎麽不像?難道我不如他文雅?不如他好看?”


    竹凊又搖頭:“小姐這樣根本沒個人樣兒!”鑾鈴吃了一驚,不會這麽差勁吧,她剛剛照鏡子,還頗為滿意,其實是有幾分像蕭悟的,隻是沒他那麽放得開而已。見鑾鈴當真了,竹凊笑出來:“小姐沒個人樣兒,卻像位謫仙,像是神仙下凡。”


    鑾鈴一下明白竹凊故意捉弄她,趁機上來打竹凊,竹凊連忙告饒:“我可以說出小姐哪裏不好!”鑾鈴放手,自信地問:“哪裏不妥?”


    “這偏偏是把白扇子,上麵要是題個字,畫個畫兒,就完美了。”竹凊指一指鑾鈴手裏作勢搖著的扇子。鑾鈴一聽,神秘地一笑:“山人自有妙用。”說罷,便氣宇軒昂地邁步走出驚鴻苑。


    風冽已備好馬車等在那兒,一眼瞧見鑾鈴,忙地垂了頭,不敢再看。鑾鈴從容地走到風冽麵前,拱了拱手,朗聲道:“在下方在水,還請風公子多多關照!”


    竹凊跟出來,“噗”地笑了聲,才學著鑾鈴的模樣,向風冽道:“在下是方先生的小廝阿竹,也請風公子多多關照。”


    風冽從來冷若冰霜的臉上,竟難得一見地出現了微微笑意,他為她們打開車簾子,語調也是難得的溫和:“在下風冽,兩位公子請上車吧。”


    “多謝。”鑾鈴毫不客氣地上了車,馬車從外麵看著普通,裏麵卻極舒適,而且風冽很細心,一應茶具,糕點,還有一壺小酒都準備下了,最讓鑾鈴興奮的是,小桌子上擱著一個毫不起眼的木盒,打開一看,竟是滿滿一盒的銀票!


    鑾鈴感慨,有李墨兮贊助,她的出遊還真夠“貴重”,真是朱門酒肉臭……啊……竹凊看到之後,很沒內涵地發出一聲尖叫,然後拚命地咳嗽了一路。


    車在一處清樸的小院外停下,也不用人攙扶,鑾鈴跳下車,十分瀟灑帥氣,抬步就往小院子裏走,卻不防在大門外就被攔下了。


    看門的小童一副沒睡醒的模樣,麵無表情道:“我家先生不在,公子請回吧。”


    鑾鈴一呆,不會這麽慘吧?她可是犧牲了老公才換來找李白的機會!可裏麵明明有叮叮咚咚的琴聲飛出……她雙手一拱,非常禮貌地就要往裏麵闖:“在下親眼見李先生醉酒之後進了這院子,仙童若不信,可讓在下進去瞧瞧!”


    這樣明顯的胡扯,到讓竹凊和風冽又是一怔。


    那小童一臉不耐,抬手要推鑾鈴:“去去去,這什麽地方讓你亂闖!”可手還未觸及鑾鈴半片衣衫,風冽已毫不客氣地抓住那小童的手臂,那小童登時慘叫一聲,痛得滿頭大汗。


    “俠,俠士放手!”小童吸著冷氣求饒。竹凊有些詫異,她看風冽一臉平靜,手上也不見用力,有那樣疼麽?風冽倒也沒有為難,隨即鬆了手,從腰間取出一塊玉牌,那小童一看,吃驚地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忙躬身一請:“公子裏麵請,裏麵請。”


    鑾鈴擦一把狼狽的汗,抬步往裏麵走,卻恨恨地瞄一眼風冽,有這腰牌不早拿出來,還讓她在這上演私闖民宅的戲碼?!風冽被她看得哭笑不得,沉聲反問:“公子好像沒給風冽說話的機會,就自己要闖了吧?”


    鑾鈴一噎,把腰間的扇子抽出來大力地扇風,剛剛實在忒丟臉了,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竟然耍無賴。那小童笑容滿麵地把他們送進院門,這院子不大,樹木繁鬱,早已停了七八輛馬車,華麗和樸素的風格參差不齊,三三兩兩的僕人分坐在樹蔭下,低聲喝茶說著話,琴聲卻是從裏麵的院子飄出來。


    看來這詩仙不僅在,而且還不是獨自存在。


    二門上的小童瞧見鑾鈴,忙地迎上來,恭敬道:“公子請回吧,我家先生現在不便見客。”這小童子倒是禮貌,可結果都一樣,鑾鈴不敢再強出頭,瞥一眼風冽。風冽還沒動靜,這小童子已瞧見了風冽,大吃一驚,隨即道:“公子裏麵請,裏麵請!”


    鑾鈴搖著扇子感嘆,原來這風冽就是活招牌,剛剛看門的小童也忒有眼不識泰山,不過,有權有勢果然不一樣,這點倒是古今皆同,李白啊李白,難道你也不能免俗?!


    木色的門打開,一陣涼爽的風頓時撲麵,隻見一片綠色清幽中,十多個白衣夏衫的人整整齊齊坐在樹蔭中,專注地撫琴。琴聲清越孤拔,到底不是凡俗之聲。


    而那個李白,正半倚在堂下的竹榻上,一麵灌酒,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打著拍子,麵含沉醉笑容閉了眼,似是醉倒在這琴聲,這微風,這天籟的意境中。他不時高聲哼唱,搖頭晃腦,一副下凡散仙、慵懶不羈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唐朝本沒有銀票,但因為此文……那個啥,後麵會解釋的,稍安勿躁。


    第30章 第三十章


    那小童正要上前稟告,鑾鈴抬手一攔,悄聲道:“你先下去。”那小童見風冽隻是跟在鑾鈴身後,猜出鑾鈴身份非常,當下也不敢多言,就悄然退下。隻是這麽極低的一句話,堂上李白陡然一拍桌子,驚得整個小院兒一寂,所有琴聲盡皆消失。


    李白一下坐起身子,一指鑾鈴身側那個白衣琴師,怒喝道:“又是你,滾回家裏去!”那個白衣琴師纖弱的肩膀一顫,難堪地垂頭起身,低聲道:“弟子知錯。”


    “領罰!”李白毫不留情地吐出兩個字,又靠回榻裏,低低哼出一個調子,卻是這些琴師剛剛停住的地方。其他琴師都默然跟著那個調子,齊齊彈琴,一時小院裏又滿是悅耳的琴師。


    而那個白衣琴師再不敢看鑾鈴,戰戰兢兢走到一旁的小桌子旁,將手伸了出來。小桌子邊上站著一個白衣小童,看到那手卻是毫無憐惜,拿起戒尺,狠狠兩下子打在那掌心,白嫩的掌心登時紅腫,鼓了起來。


    那白衣琴師不敢發出痛呼,隻咬緊唇角,含了淚慢慢走回自己的琴前坐下。卻是鑾鈴看清了這人,竟然是女扮男裝的魏來馨!不過,魏來馨略一休息,便又忍著掌心疼痛開始撫琴,鑾鈴細細聽,確實再沒有一點差錯。滿院子十多個人在彈,卻和諧地像是一個人一般。


    整個一下午,鬆風苑內隻聞琴聲悅耳,再無其他聲響,不一會兒便月華初升。李白才自得地睜眼,仍半靠在哪兒,懶懶吐出一句:“三妙留下,其餘的都散了吧。”


    眾白衣琴師齊齊起身,規規矩矩向李白行了禮,才各自抱著琴轉身,鑾鈴忙閃身讓在一旁,那些琴師此刻才看到院子裏還有其他人,都略略吃驚,卻也沒有多看一眼,逕自出了小院兒。魏來馨也抱起琴,竹凊認出了她,知道她正手疼,就想上去幫忙,被鑾鈴攔住。


    魏來馨悄悄又看一眼鑾鈴,便垂頭跟在人後出去了。隻聽外麵院子一陣車馬聲響,很快便安靜,隻剩下了院內細細的風聲。李白卻是全然沒看到鑾鈴三人一般,對唯一留在他身前不遠處的白衣琴師抬抬手指,便翻個身麵朝裏,像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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