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予神色怔然,解釋:“我那天……那天說的話,不是那個意思。”


    “我沒和她在一起,不會讓她進我的家,沒想過讓你搬走。我沒那個意思,我隻是,不知道怎麽才能讓你回去……”


    “我管你怎麽想,”陶景妍懶得和他浪費時間,“總之,地方我給你們騰出來了,絕不會讓你們有一絲一毫的不舒服,也祝你們天長地久,百年好合。”


    視線下垂,落在他緊握著她的手上:“鬆開,我很累,要休息了。”


    江知予沒鬆,用力扣緊她,再次重申:“我和她真的沒關係,我之前說的那些,你聽到的那些,都是氣話,不是真心的。”他喉結動了動,嗓音滯澀,“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你分開。”


    陶景妍覺得很荒謬,都追了人兩年了,在她出國後念念不忘,還來找她這個替身,回來了三番四次丟下她,隻為了赴那個人的約,現在和她說沒關係?


    這話說給鬼聽,鬼都不相信。


    她本不想再和他掰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浪費時間,浪費情緒,但她也真的很厭煩再見到麵前這個人。這讓她一整天的好心情全沒了。


    晚上十點,日光依舊耀眼,酒店門前的影子依舊相互僵持著。


    奧斯陸的天氣一直很平和,在極晝時節依舊保持20度左右,不過到了晚上終究是要降一些。


    僵持間,平地起風,樹影晃蕩,晚風帶著涼意,撲在人身上,讓她冷不丁打了個顫。


    “既然你想和我談,那我就和你談談。”


    江知予臉上閃過喜色,能談就說明還有希望,說明還沒有走到絕路。


    “好,這次你問什麽我都好好回答,不說氣話,不騙你。”


    陶景妍點點頭:“你知道,我這個人不喜歡翻舊賬,不喜歡去回憶那些讓人厭煩,難過的回憶。但是,現在隻要想到你,我腦子裏全是糟糕的回憶。”


    “因為不管你說的那些話是真是假,是好是壞,不管你對我有幾分真心,多少假意,都掩蓋不了你因為她接近我,掩蓋不了你一開始就把我當成她的替身的事實。”


    她的語氣平靜無波,像一個旁觀者,跳出圈外,冷漠地看著圈裏那些或好或壞的曾經。


    她把自己摘出來,客觀理智地評價,說的話卻讓江知予神情僵硬。


    “你說你和她沒關係,但你追她的那兩年你為她做了多少事你還記得嗎?所有人都說那兩年你掏心掏肺對她好,巴不得將人捧在手心裏。”


    “我看到了,我也記住了,後來想想這兩年你是怎麽對我的,就發現愛與不愛都很明顯。”


    她不喜歡和別人比,但是看著他們的那些曾經,就忍不住在自己的回憶裏一點一點深挖,然後越比較越失望,甚至是絕望。


    也是有過好回憶的吧,交往這一年其實都很快樂,江知予也會為她做很多事。


    但如果在這層快樂上麵,再套上一個替身的殼子,那所有的好都變成了虛妄,她寧願一點都不要。


    “你說你和她沒關係,那你又何必在她離開後,還要找個替身延續?”


    “你說你和她沒關係,卻因為她三番四次把我丟下。丟下我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想我這麽喜歡你,這麽愛你,離不開你,就一定會在原地等你回來?可是江知予,沒有誰會一直等著誰,沒有誰有義務等著你。”


    “在我和她之間,你選擇了她,那就別在這裏假惺惺。”


    “你說你和她沒關係,難道不是你幫她母親轉了院,找了醫療團隊,保姆,保鏢?”


    陶景妍直視他:“你說的沒關係,樁樁件件,都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所以不管你說什麽,對現在的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她看著他的眼睛,嚴肅地,鄭重地說,“江知予,我不喜歡你了,甚至厭惡。”


    “我曾經喜歡你,願意遷就你,包容你的一切壞毛病,給你傷害我的權利,給你一哄就好的權利。”


    “但現在,我要把那些權利全部收回。我不再喜歡你,不會在意你的一切。”


    “你的解釋,你的過去,你的感情,你的未來,你活著,還是死了,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聽明白了嗎?”陶景妍重複,“我,陶景妍再也不喜歡你了。”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來這裏幹什麽,但現在,我要休息了,請你放開。”


    江知予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放手的,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讓他無法反駁,每一句話都讓他心髒刺痛。


    原來言語如刀刺人疼是真的。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酒店門口就隻有他一個人。


    北歐的白天真的好長啊,已經晚上十點過了,太陽還是高懸天空。


    北歐的夏天也好冷啊,裹著日光的風一吹,他和樹影一樣,凍得渾身哆嗦。


    那種冷不是不是擦過皮膚表麵的,而是從骨頭縫裏一點一點滲出來的。


    陽光再盛也沒用,穿得再多也沒用,因為從陶景妍離開的那天開始,他的心就空了,隻是他一直不承認而已。


    她說得對,她曾經給了他很多特權,多到他仗著她好脾氣,肆無忌憚揮霍。


    直到現在才發現,在這段感情裏,他一直被她無底線寵著。


    現在,她要把這些寵愛,特權全都收回。就像搶走他手裏的糖果,玩具。


    她說,她不喜歡她了,他死了還是活著都和她沒關係。


    於是他從擁有城堡的國王變成兩手空空的乞丐。


    那些曾經被他用憤怒堪堪掩蓋的情緒再也不受控地四溢而出,後悔纏滿身體,解釋都是多餘。


    最可笑的是,傷人的話說得太多,他甚至不知道該從哪句話開始解釋。


    但他還是想說給她聽,想告訴她,從很久很久以前,她就不再是誰的替身,她是他最不該放手,最後悔傷害的人。


    所以,他站在酒店門口,想等她出來。


    北歐的夏天是旅遊旺季,他們訂的這家酒店早就滿房。


    他不願意去別的酒店,怕錯過。


    快一點的時候下了雨,宋清燭被雨聲吵醒,陽台窗戶還沒關,風雨聲灌進室內,他起床去關窗。


    極晝太長,日光太盛,讓他看清樹影下站著的人。


    他倚靠著樹,下巴微抬,不知道視線落在哪一樓,哪一扇窗。


    宋清燭有些訝異,大概沒想到他會一直等在樓下。


    關上窗,拉上窗簾,他離開房間,去敲陶景妍的房門。


    陶景妍睡得迷迷糊糊,爬起來去開門,聲音有種剛醒的沙啞:“清燭,怎麽了?”


    宋清燭朝陽台的方向抬抬下巴:“外麵下雨了,他還沒走。”


    陶景妍迷瞪的腦子慢慢清醒,好一會兒才“哦”了一聲,又轉身朝大床走去,邊打哈欠邊說:“愛走不走,誰管他啊。”


    宋清燭挑眉,有些意外:“真舍得?”


    陶景妍已經鑽進被子裏,被子蓋住半張臉,聲音有些悶悶的:“他自己愛淋雨,關我什麽事。”


    宋清燭了然,替她關門:“好吧,晚安。”


    “晚安,清燭……”


    宋清燭回了自己房間,沒再管樓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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