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很容易受到錯誤信息的誤導,隻要隱瞞或者改變一部分真相,就可以將一個事實改寫成完全不同的另一個樣子。”


    夜晚的城市並不是那麽忙碌和緊張,所以就算是一名端莊秀麗的女教士在街邊酒館豪飲著廉價的麥酒,也不會讓人感覺十分奇怪。


    ……不,其實還是挺奇怪的。


    “怎麽了,你們不來一杯嗎?咱覺得這比咱過去喝過的好多了。”


    “啊,不,這個……雅音老師,您這樣不會引起別人注意嗎?”


    “哈,咱們可早就被盯上了,所以還是隨便一點吧。”


    前不久幹脆利落地解決掉了一個跟蹤者後,煌雅音就完全知曉了公爵領的秘密。


    這裏的居民早就收到了官方發布的信息,被告知公爵即將開始與二皇子勢力展開全麵戰鬥——在發現陌生外來者和魔法師時必須及時上報。


    前一點是安全警示還好說,後一點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放鬆,你們這麽緊張反而搞的像是心裏有鬼一樣。哈——不錯!老板,再來一杯!”


    看著煌雅音如此毫不顧忌的模樣,卡琳和墨千雲這才慢慢地放鬆了戒備。


    雖然知道有人應該就在附近暗中監視她們,但她們目前除了傳教之外根本就沒做什麽多餘的事。


    當然有一名追蹤者被解決掉這件事,或許確實讓她們的危險程度提高了……但這對於一般的旅行者來說也是正常的反應,並不能算是異常。


    畢竟這個世界曾經發生過不少強者被暗算的事,所以有實力的人警惕性通常都會更高一些。


    “對,放鬆一點。要嚐嚐這個嗎?咱覺得還挺好吃的。”


    不過就算是勉強放下了警惕心,卡琳和墨千雲仍然不知道煌雅音在想什麽。


    她從沒有說過自己想做什麽,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目的性——卡琳隻能勉強猜出她似乎有什麽特別的目的,但卻無從知曉那究竟是什麽。


    明明擁有著遠超常識範圍的強大實力,行動卻毫無正常邏輯……這究竟意味著什麽?


    “等你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就不用繼續跟著咱了。”


    “什……我剛才不小心說出聲了嗎?”


    “沒有哦,但咱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


    而煌雅音那超乎常人的讀心能力,也是讓卡琳時常會感到錯亂的原因之一。


    ——那並非是某種特異的能力,而是某種依靠大量經驗總結出來的技巧。


    “說點別的吧。咱最早其實是個醫生,而且也曾經結過婚。不過因為丈夫和孩子都死在了魔獸的襲擊中,所以才主動選擇成為了獵人。”


    “原來是這樣……那個時代,這樣的事應該很多吧。”


    “哈,畢竟那時的魔獸真的是非常厲害。動不動就會有感應種和侵蝕種帶著大群體出現,瞬間就能把一個村子吃幹抹淨。”


    千年之前的人類,光是對抗肆虐的魔獸就要拚盡全力了。


    而想出利用異界魔族對抗魔獸這一策略的人,恐怕也是因為當時的人類確實已經無計可施了。


    所以人類做錯了什麽嗎?說不定也並沒有什麽錯。


    “哦,你開始同情起那時的人類了對吧?那咱現在再告訴你一件事——剛才咱說的那些話裏,其實有一部分是假的。”


    “……假的?”


    “沒錯,咱隻是簡單地改變了一個事實,就讓你的想法出現了偏差。所以你就猜猜看,咱到底是在哪裏說了謊吧。”


    剛才的那些話裏有虛假的部分?


    卡琳這時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一個不太好的習慣——那就是過於依賴直覺的感受,很容易受到外在信息的誘導。


    無論是戰鬥還是日常的生活,她都會習慣性地用本能去做初期判斷……所以她當時才會誤判了煌雅音的實力,被輕描淡寫而且相當屈辱地擊潰。


    “在下認為,您剛才說的話可能都不是真的。”


    不過就在卡琳開始思考的時候,一直在旁邊沉默端坐的墨千雲卻突然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喔?這又怎麽說?”


    “在下過去幾乎從未懷疑過他人,就算受到了不公的待遇,在下也以為那都是自己的問題。”


    墨千雲過去的經曆確實就是這樣的。


    被魔法師公會否定,無法認證實力等級,隻能憑著自己領悟的一點小技巧當傭兵勉強度日——就算如此,她也從未改變過自己的想法。


    直到她遇到了亞倫斯為止。


    “但主上卻讓在下知曉了何為真實……在下也明白了,人類是會為了自己而說謊的存在。”


    看著表情嚴肅的黑發女侍衛一字一句地訴說著自己的感想,母獅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慈愛的微笑。


    “所以在下認為,您說的話很可能全都是謊言,或者……最關鍵的部分是錯誤的。”


    “嗬,有趣。你這小家夥有這麽高的悟性,根本就沒必要跑來跟咱學什麽東西。”


    “不,在下隻是……在下隻是想要知道如何才能變得向您一樣強大。”


    關鍵的問題被點破的卡琳,這時也終於知曉了自己需要學習的地方。


    墨千雲的心性與意誌其實已經磨煉的相當強大了,隻要亞倫斯還在,她總有一天會登上更高的階段。


    但自己卻不一樣——自己的弱點就是本能與思考的衝突。


    除非自己能夠學會更加理性地運用自己的優勢,否則未來就隻能在原地徘徊了。


    “怎麽樣,小狼崽?你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嗎?”


    “……暫時還沒有。”


    “哈,沒關係,咱可是花了一輩子才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你這小家夥還嫩得很呢。”


    煌雅音的意思其實是“時間還多的是”,但卡琳卻覺得自己需要趕快學會如何正確的思考了。


    如果不能盡快趕上的話,自己就會被其他人甩在後麵了。


    “那麽,咱就告訴你們剛才那句話裏哪部分是謊言吧。”


    像是對自己曾經的經曆已經不再有多少感觸一樣,煌雅音一邊大口豪飲著廉價的麥酒,一邊說出了正確的答案。


    “咱的丈夫和孩子並不是被魔獸殺死的,而是聖約教會為了讓咱死心塌地為他們賣命,背著咱偷偷將他們處決了——連屍首都沒留下。”


    僅僅隻是一個因素上的差別,整件事的性質就發生了令人驚懼的反轉。


    而始終麵帶著微笑說出了這些話的煌雅音,也讓卡琳和墨千雲再次感到了難以抵擋的恐懼。


    ——她的心中,究竟還隱藏著多少如此的混沌與汙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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