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蓉這一夜睡得很不安穩,中途驚醒數次,有時候被環境聲音吵醒,也有被自己的噩夢嚇醒。


    在四郊多壘的陌生環境下,第二天也沒敢賴床。


    天還沒亮就爬起來。


    出租屋有一個鬧鍾,半好半壞,比準時慢了有四十多分鍾,但虞蓉可以用它估計大致時間。


    這個點也不能不敢出門,在屋內轉悠一圈後,開始研究煮麵。


    在大燕,嘉寧長公主曾被三朝皇帝評為“食神”,會吃、會做、會‘研新’。


    但很不幸,此時此刻,食神的手藝一塌糊塗。


    第一次煮麵,時間控製不住,調料也無法把控,煮出的麵實在難以入口。


    直到第三次,才終於煮出勉強能入口的麵。


    虞蓉以自身為教訓,親身證明這耍嘴皮子和親自動手是兩碼子事。


    不一會兒,鴿子樓又開始熱鬧起來。


    每當門外有腳步聲經過時,虞蓉都會呼吸一滯,心速也會加快些,若是腳步聲由遠到近,可怕度不下於一個人看恐怖鬼片。


    咚、咚、咚,有人敲門,熟人聲音傳來:“阿蓉。”


    虞蓉趕緊把帽子口罩都戴上,這才去開門。


    喬勝龍看到了女孩的偽裝,看得出來已經非常盡力,甚至有點用力過猛。


    巴掌大的小臉被遮得隻剩下一雙眼睛,肥大的衣服褲子又把身材遮住。


    遠看上去很土。


    但近看或者細看,皮膚還是過於白了點。


    喬勝龍曾經跟白人合作過,他們警屬的上司曾經便有來自大不列顛。


    阿蓉的白不比他們差。


    但又不是那種毛孔粗大、皮膚粗糙、體毛濃密的冷白,而是一種東方的瓷白,白皙光滑,細膩嬌嫩。


    好在那一雙漂亮驚人的眼睛,被三七分的厚劉海藏住了一些,低頭垂眸時看不大出來。


    喬勝龍伸手壓了壓她的帽子,說:“白天盡量不要往偏僻地方走,早點回來,太陽落山不出門。”


    虞蓉:“嗯。”


    在喬勝龍的護送下,虞蓉向這個世界的邁出新的一步。


    油麻地住的人很多也很熱鬧,老板們扯著嗓子喊叫生意,叉燒包、火腿通粉、雪菜肉絲米,有麵包煎蛋,也有豆漿油條包子饅頭。


    此時初春,早上天氣還有點微微涼,但時不時見到有人光著膀子叼著煙,在七拐八繞的巷子裏穿來穿去。


    虞蓉非常認真地記路。


    她並不算路癡,隻是在上個世界呆久了,一直依賴他人,撿起方向感需要格外用力。


    他們偶爾也碰到有人跟喬勝龍打招呼,還擠了擠眼睛:“馬子?girl friend?哪來的?看上去像良家乖乖女。”


    喬勝龍往往避而不答,默認男朋友這個身份。


    他們先去了附近油麻地警署。


    喬勝龍曾經在這裏工作過一段時間,但由於業績優秀,又通過考核,已經升至九龍總區刑事部。


    但他配置的摩托車一直停在這裏。


    油麻地警署的守門警察一高一胖,見今天龍哥多帶一人,沒發不好奇看兩下,隻看見低頭的帽沿。


    “證人?”


    “不是。”


    “女朋友啊,龍阿sir,至於這個一副防賊模樣嗎?”高的那個警察八卦地問。


    矮警察也同意,這女的穿得未免也太俗了,他家阿嬤現在都不這麽穿。


    而他們龍哥多英俊瀟灑一人啊,好多妹紙看上,可惜就是窮了點、命孤寡了點,一直沒成。


    但很多有錢師奶們不介意這個,但求一睡,不過龍哥一向潔身自好,沒想到竟然喜歡這一款。


    直到二人騎著摩托車離開,兩個警察還在麵對麵擠眼睛。


    都說八婆八婆,可男人八卦起來那就沒女人啥事了。


    麵試地點在銅鑼灣,是香江有名的商業中心與娛樂中心之一。


    街上大大小小的商鋪很多,此時並非客流量高峰,但已經有不少人,男男女女都很多。


    而且衣著時尚。


    色彩豐富,不少裙子即便拿到幾十年後也不會過時,很漂亮,還有一些很大膽,緊身、高開衩、低胸上衣、火辣短褲,性感一點也不輸給未來。


    不一會兒,摩托車停在了一座混合中式及西式建築風格的唐樓麵前。


    虞蓉下了車,被依賴的感覺一下子沒了,喬勝龍或多或少有點悵然若失。


    “謝謝。”


    “一天謝八百遍不累嗎?”喬勝龍笑著打趣。


    虞蓉眨了眨眼睛,沒有反射性道歉,這大概已經是一種進步。


    喬勝龍幫她正了正被風吹歪的帽子,親了親她眼睛,鼓勵:“加油。”


    看著虞蓉走入唐樓,男人拳頭捏了捏,神色不再鎮定,摻雜著不甘與落寞。


    摩托車踏上返程,速度比剛開始快許多。


    唐樓共有六層。


    虞蓉爬上第六層,看見門口的前台小姐。


    上前報名。


    “這位小姐,這是報名表,請填一下。”前台小姐露出職業微笑,也在暗暗打量眼前的女人。


    其他人都是光鮮亮麗,唯獨這個也不知道哪個角落裏冒出的大土帽。


    靠近時看見她望過來的眼睛,一滯,也不是完全沒優點。


    虞蓉正在填寫報名表,慶幸自己上輩子穿到古代,繁體字對她來說不是問題,軟筆硬筆字都進步不小。


    上交報名表後,拿到自己的排號54,左轉彎到休息區安靜等候。


    雖然是最後一天,來麵試的人卻一點也不見少。


    有不少漂亮素人女孩,也有已經拍過電影的女演員,雖不認識這些女演員,但兩邊涇渭分明,一眼能辨別出來。


    見到虞蓉,大多數人第一反應是驚訝與疑問。


    一位妝容精致的女演員對助理說:“這便是麵向全香江招演員的弊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來蹭一腳。”


    聲音不大,但在還算安靜的休息室內人人都能聽到。


    有人皺眉不讚同,有人發出附和的笑聲。


    虞蓉當然生氣。


    但從上一輩子她也學了點東西,知道當人無權無勢無錢時,計較這些很容易被認為是你自己太小雞肚腸。


    她本來打算摘下口罩現在也沒摘,默默走到素人那一邊,尋了個角落,靜靜坐下,等待叫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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