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萬壽節,哪怕偏僻如冷宮也會每隔一段時間有內侍打掃,侍衛也會間或來巡邏一會兒。


    一年穿不了幾次新衣的小太監,珍惜摸了摸藍色宮衣的袖沿,連幹活都比平日裏更仔細、謹慎。


    冷宮附近是真沒什麽人,荒涼的假山,破敗的池塘,若非近期清理過,先前見到會比這更殘敗。


    小太監還沒到目的地,遠遠打量一眼自己的工作量。


    等等———?


    目光落到池塘,似乎看見池塘中央出現一個不該出現的玫紅色人影。


    心中一個咯噔,心差點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小太監本以為是哪個瘋癲的冷宮妃嬪竟然敢在這普天同慶萬壽節自戕。


    但踉踉蹌蹌的他靠近幾步,先是看見漂浮的銀絲,然後是一張國色天香的臉。


    小太監雖然沒見過幾位貴主,但在這皇宮生存,再閉塞也能接受一些消息。


    白發、絕美,這分明就是嘉寧長公主!


    更可怕的是這一動不動,浮在水麵,分明是———她已經死了。


    是誰?竟敢在萬壽節謀殺嘉寧長公主?


    “不好了,不好了,長公主落水了!”


    小太監害怕到摔了一個屁股蹲兒,爬起來,繼續磕磕跘跘往南邊兒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叫。


    冷宮的位置在後宮偏僻,了無人煙,但這實際上和前朝皇家一件秘事相關,因而這個位置其實很靠近前殿,隻是用幾棟牆和兩道門隔開。


    因此,在宣文帝接待眾位賓客時,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喧嘩。


    他並未表現出特殊情緒,隻是把杯子往桌上一擱,內侍們知道聖上爺這是不滿了。


    聲音不減少,反而有擴大的樣子。


    宣文帝正要下令,似乎聽見“長公主”三個字,他的神情動作一頓。


    不止宣文帝,大燕群臣夜也有不少人聽到。


    外賓倒是少,可能他們裝“長公主”聲控機關。


    又有一名內侍麵帶焦慮急匆匆走進來,把事情向太監總管耳邊一匯報。


    太監總管能坐到這個位置,不說和主子一樣喜不露於形怒不露於色,但也差不了多少。


    聞言卻麵色驚變,甚至於驚訝出聲:“什麽?”


    他匆匆忙忙向聖上爺稟告。


    宣文帝的杯子還是“咚”的一下掉落到地上,也顧不得這個,和諸位外番使臣打個招呼,便匆匆離開。


    朝臣們也有坐不住的,又見蘇太傅最先站了起來,尋了個借口,也匆匆離開。


    除了不得不留下的禮部官員外,眾人紛紛效仿。


    在場外番使臣一臉茫然,這大燕出什麽事了?為什麽從皇上到臣子都不對勁。


    禮部官員雖也擔憂焦慮,但本職工作在這兒,聖上爺不在,他們承擔了對外番使臣的主要工作。


    宣文帝趕路的速度很快,到的時候,一行侍衛正跳下水,朝著池塘正中遊去。


    虞蓉也不是說完全沒意識,畢竟她怕死,在這種生死危機下如何睡得安穩。


    在環境出現很多聲音時,她已經被尖叫吵醒,確定仍舊安全後,才把懸著的心又給吞了回去。


    但沒睜眼。


    一來,她身體的熱量並未完全退去,冷水一開始還能緩解,但隨著時間過去,竟然是體內溫度更上一籌。


    二來,太羞恥,根本想不出任何辦法去麵對其他人,隻能選擇逃避。


    這也讓很多人和太監一樣,誤解嘉寧長公主已經溺水而亡。


    殊不知未來也有酒後在江裏漂流二十小時從一個省到另一個省的奇跡!


    他們也不想想,溺死的人會像長公主這樣依舊絕美嗎?嬌嫩的臉龐染上緋麗的紅暈,像是水下魅惑的海妖。


    宣文帝麵色鐵青:“那些奴才都死光了嗎?皇姐是如何掉到池塘裏的。”


    有禦林侍衛隊長來報,他們在附近發現暈過去的彩雲彩月,未喚醒,初步判斷是中了迷藥。


    還有一件事。


    禦林侍衛提到這個也咬牙切齒:“我們在那座假山後麵一處洞穴看見北戎二王子,他——”


    宣文帝危險眯眼睛:“他怎麽了?”


    “回聖上,他衣服淩亂,背部頸部胸口有一些女子指甲痕跡,疑似被人用石頭戳中太陽穴而暈過去。”


    宣文帝聲音仿佛從遠處傳來:“他沒死嗎?”這似乎巴不得這個二王子死亡。


    “回聖上,沒有。”很可惜,沒有。


    嘉寧長公主那麽嬌弱可憐,哪怕戳中人的死穴,竟然也沒能把人給戳死。


    “放肆!”宣文帝真的很想補一刀。


    但不行。


    北戎這個草原上建立的國家和其他小國不一樣,自古以來便是中原諸朝的死敵,關係也遠遠近近。


    大燕目前和北戎處於“近”階段,這是他們兩代人奮鬥的結果,暫時不能撕了合同。


    宣文帝運氣,又運氣,再運氣,才說:“叫北戎使臣把他們二王子接回去,讓兩位太醫前往救治。”


    還有:“朕不知道,朕的後宮這麽危險,堂堂大燕長公主也能輕輕鬆鬆被人刺殺,一個異國王子也能隨隨便便闖入,下一次是不是要輪到朕了。”


    眾人下跪:“聖上息怒。”


    但他們的憤怒一點都不比宣文帝少,這幕後之人實在太過惡毒,欺負一弱女子,這手段讓人不恥。


    而且讓北戎王子入後宮,這簡直在把他們大燕國的臉麵活生生踩在腳底下,不死也有不死的報複法。


    “禦林軍,大理寺,順天府,都給朕查,朕倒要看看究竟有哪些叛國賊!”


    群臣義憤填膺,高呼“聖上英明”,唯獨埋下的恭謹伯麵露恐慌。


    他就說這是行不通,偏偏太後和安樂公主一意孤行,連那個有點腦子的衛曦月都突然沒了腦子,提出一個更可怕的建議。


    隻不過他們真沒想到嘉寧長公主如此頑強,竟然能在那種情況下把北戎二王子給砸暈過去,也打破了他們接下來的一係列布置。


    可惜如此絕色美人竟然在今日香消玉殞。


    這時,兩名侍衛已經靠近水中的嘉寧公主,驚喜地發現長公主還活著,這個消息讓所有人振奮起來。


    “長公主洪福齊天,上天保佑!”


    “長公主吉星高照,千歲千歲千千歲。”


    “先帝一直庇佑著長公主,護其平安吉祥。”


    兩個女官小心翼翼接過禦林軍手上的長公主,將她橫抱上岸。


    眾人目光一直緊緊跟隨,看見了他們這輩子難忘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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