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此詩一出,孔尚書等人紛紛讚精妙絕倫。


    這兩句詩用詞簡單,但描寫實在太過生動形象,頗有童趣,聽到的人腦子裏會自動浮現出一幅動態圖。


    果然,好的詩句哪怕隔了世界也是共通的。


    連紈絝子弟們念了幾句,咂咂嘴,也能把這詩倒背如流,一個個驕傲不已,仿佛念了詩、背了詩的這個人是他們自己。


    讓人沒眼看。


    孔尚書不禁問:“不知長公主從哪一本詩籍中看到?”


    “具體書名忘了,隻記得這是一位叫楊萬裏的詩人所作。”


    這算是虞蓉為數不多記全的詩之一,她貼心將之補全:“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完整的詩並未折損那一兩句詩意境,反而讓畫麵更加豐富多彩起來。


    眾人為不能結識這樣的詩人而紛紛惋惜。


    正如虞蓉所料,很多人自認為寫不出比這更精彩的詩,棄筆不寫。


    而寥寥無幾寫出的詩,單看不錯,和《小池》一比,不夠驚豔。


    而這一輪的比賽評判,孔尚書甚至想把最佳詩人給嘉寧長公主,可嘉寧長公主說這詩不是她寫的,而是從書上看來的。


    幾位大人勉強從中挑了最好的一個。


    可獲勝的書生並不開心,他並未在嘉寧長公主麵前展示自己的才華。


    於是有人提議:“要不再比一輪詩?”


    依舊讓虞蓉出題。


    倒也不是不行,虞蓉對著池塘邊上的一棵柳樹念了首同樣小學生必背詩:“‘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不如大家再來詠一詠這柳?”


    眾人默:“……”


    為何長公主隨隨便便念出幾句都是千古絕句?


    寫詩需要靈感。


    他們現在滿腦子嘉寧長公主,寫美人詩可能會出優品,但這隱晦心思可不是能光明正大寫出來的。


    作其他便沒那麽全力以赴,又如何能有優秀作品?


    麵對筆試結果,連幾位點評大人都提不起興趣,隨隨便便點了一首。


    蘇遷側目,看了一眼女人微彎的琥珀眸,也翹了翹嘴角。


    他狡猾的小狐狸,很可愛。


    事不過三。


    可第三次,仍有人提議由嘉寧長公主繼續出題。


    行吧!


    虞蓉本來還想背一首關於景色的,但眼前最美的竟是銀杏林,寫銀杏的詩少記不住,目光落到桌上。


    有酒有茶。


    她沒什麽酒量,喝的自然是茶,但會背的茶詩也記不住。


    酒詩的話,虞蓉想到一首特別喜歡的,念:“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不如今日以酒為題?”


    靜默。


    比剛才還靜默的靜默,持續長久。


    “好!”捧場的紈絝子弟們打破寧靜。


    假如說先前嘉寧長公主念的還是景色抒情,這一首詩未免也太過瀟灑壯闊,還帶著不可忽視的悲涼。


    由於利益分配原因,文與武自古以來多不對付。


    很多文官瞧不上武將,罵他們莽夫;不少武將也看不起文官,罵他們書呆子。


    大燕也一樣,很少有文人歌頌武將。


    此詩一出,想必不知有多少武將或者說更多士兵他們會有多麽共情,又會在文官武將間掀起多少波濤洶湧。


    前麵是千古名句,這一首更是直接捧上神壇。


    這三輪比試頓時都沒了意義。


    在座人都知道,今日過後,流傳京城的詩隻會是嘉寧長公主念的這三首未知詩人未知書籍裏的詩。


    人都有嫉妒心。


    這種出風光的不是自己,很少人不會失落。


    但今天沒有,一個個甘拜下風,俯首稱臣,堪稱最和諧的一屆鹿鳴宴。


    麵對嘉寧長公主那一抹低眉淺笑,他們隻有滿目的驚豔,和妄生的貪念。


    衛曦月望著被眾星捧月的虞蓉,一不小心將手帕撕爛,她大概明白母親為什麽會瘋魔。


    一個高高在上公主,不懂女德,不懂端莊,不懂無才便是德,成天賣弄風騷、四處勾搭。


    真是貴女恥辱。


    偏偏這些瞎了眼的男人還昧著良心哄她,也讓人不恥。


    接下來的書法、琴技比拚,很多人心不在焉,琴聲也泄露了什麽。


    鹿鳴宴請了京城有名酒樓的大廚,午膳豐盛,且一道菜一道詩。


    連吃也要“文雅”。


    看來有一些菜名根本就是從這鹿鳴宴傳出去的。


    讓虞蓉意想不到的是,竟然還出現在糖悅糕點鋪提前定製的奶茶、蛋糕、麵包,也都一並上了桌。


    這“進士遊街”的蛋糕,極為符合主題。


    一直留意虞蓉的人不難發現,她最愛的不是麵包、蛋糕,而是奶茶。


    每當虞蓉喝的時候,清澈眼睛暴露她的喜悅,讓人不知不覺也跟著喝了起來。


    真的好甜。


    虞蓉吃東西的儀態大體上沒有問題,也是細嚼慢咽,但就是更隨性,不像曦月郡主和裴小縣主她們這樣牢記規矩,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給人一種感覺,好甜,好乖。


    尤其是紅唇被絲巾擦掉,露出原來的櫻粉色,看得上喉頭滾動。


    午膳後,下午不再是比賽,而是類似於下棋、文論等一對一或一對多自由交流時間。


    虞蓉以消食為借口溜去了那片銀杏林。


    因銀杏林默認為女眷聚集處,不管是文人墨客,還是紈絝子弟,隻能遺憾地看她離去背影。


    也不知溜達多久,虞元被轉角突然出現一個人嚇了一大跳。


    準確說,一個男人。


    或者說,一名少年。


    虞蓉看了一眼護在前麵的彩雲彩雲,心稍稍安,質問:“你怎麽在這兒?”


    “見過長公主。”少年紅著脖子行了個禮。


    他正是衛國公世子,即自己前未婚夫和安樂公主的兒子,衛曦月的哥哥。


    衛世子解釋:“長公主,這裏已經不是銀杏林。”


    虞蓉環視一圈發現,衛世子站的地方的確不是,這裏是銀杏林和柏楊林交界。


    他為何在這兒?


    很快,虞蓉大概知道為什麽,他是一個工具人,把蘇遷引到這裏,又站在這裏幫人把風。


    原來衛曦月看中的並不是陸乘風,而是陸乘風的舅舅,太傅蘇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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