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閉上眼,眼前就會浮現爹娘的死狀...。


    “小兮...我沒有家人了...。”


    沈兮神情一滯,幹巴巴的嚼著口中的果肉。


    快速整理好情緒,握住時羽西的手,“羽西姐,你還有我。”


    時羽西抬眸看著麵前的沈兮。


    沈兮臉頰凹陷,麵色蠟黃,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仿佛又回到最開始來到臨安府的時候。


    沈兮安慰道:“羽西姐,我們不是說好了,去廣南,去找阿瑾。”


    “等找到她,一切都會好的。”


    話雖這麽說,實則沈兮也沒有多少把握能去到廣南。


    當天夜裏,又下起了雨。


    林中瘴氣四起。


    沈兮帶著時羽西找了一處山洞躲雨,弄了許久才勉強生起火。


    兩人相互倚靠著取暖。


    然而,命運總是在開玩笑。


    等沈兮醒來時,身旁哪裏還有時羽西的身影。


    沈兮慌亂的找了一圈,最終在離洞口不遠的大樹上,發現了她吊死的屍首...。


    沈兮眼眶泛紅,一直隱忍的情緒在此刻徹底爆發。


    “啊!!!”


    淒慘的哭聲向四周綿延開來。


    阿爹死了。(邱肅)


    時老爺死了。


    時夫人死了。


    允姐姐死了。


    現在,連時羽西也離她而去...。


    時羽西的死,將沈兮心中最後一道防線擊破。


    她癱跪在地,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哭的肝腸寸斷。


    直到眼中再也哭不出淚水,沈兮才扶著樹幹站起身,將時羽西的屍體從樹上弄下來。


    就地刨坑埋葬。


    下過雨的泥土很鬆軟,沈兮埋葬好時羽西後,又在山洞住了一夜。


    獨自一人朝廣南東出發。


    “施舍一點行行好吧。”


    “唉喲...哎呦...。”


    “嗚嗚嗚,娘!娘你不要離開我!”


    “啊!我的兒啊!你死的好慘啊!”


    沈兮所到之處,位於虞州一處小鎮。


    她神情呆滯的看著四周慘狀。


    這場戰火,所有人都沒有逃過。


    目光所及,全是屍體。


    被雨水衝成泥漿的土路,也摻雜著暗紅的顏色。


    饑腸轆轆的沈兮,再無力氣行走,不得已,找了處沒有屍體的地方坐下。


    她的小臂和腿,全是血痕,都是在山中行走時,被荊棘刮破的。


    本就纖瘦的身子,在此刻可以說骨瘦如柴。


    臉頰凹陷顯得顴骨格外突出。


    以前神采奕奕的眼眸,也變得滄桑許多,眼皮無力的耷拉著。


    仰頭看向難得出現陽光的天空,視線也變得模糊了起幾分。


    感覺休息得差不多,沈兮用力撐著牆起身。


    “哎!你這是要往何處去?”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女聲。


    沈兮遲鈍的轉頭看向說話的人。


    警惕的往後退出半步。


    女人笑著朝沈兮走近。


    “別怕,我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的!”


    女人信誓旦旦的說著。


    沈兮還是沒有理會她,轉身正欲離開。


    見狀,女人快步繞到沈兮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沈兮皺了皺眉,幹啞著嗓音說道:“你是何人?”


    女人聽到她的聲音,這才知道這個‘黑球’是個女人。


    眼中閃過一抹糾結。


    不過很快,就將眼底的糾結隱藏。


    “姑娘,我看你獨自一人,不如與我一起,還能做個伴兒。”


    沈兮搖了搖頭,“不必。”


    說罷,邁動僵硬的步子往側邊走開。


    女人盯著她的背影看了許久,再次追上她。


    道:“姑娘,你是要去廣南東吧,我也要去!”


    沈兮停下腳步,疑惑的看向她,她是如何得知自己要去的地方?


    關於廣南東的方向,是沈兮用山中摘來的果子換取的。


    女人笑了笑,沒有回應她發話,轉而說道:“姑娘,考慮一下吧,咱倆一同作伴,路上也有個照應!”


    “我去廣南東尋我表哥庇護!”


    沈兮盯著她看了許久,女人表情誠懇,不像說謊。


    “好...。”


    反正她身上也沒有什麽吃的,也不怕她覬覦什麽。


    女人見她答應,眼底快速劃過一抹得逞笑意。


    女人性黃,單名一個妙。


    兩人來到一個三岔路口。


    沈兮犯起難來。


    她不知道哪一條路才是去廣南東的路...。


    之前問到的消息,是往南走。


    而這三條路,皆是往南。


    這時,黃妙斬釘截鐵說道:“走右邊這條。”


    沈兮抿了抿皸裂的嘴角,動作遲鈍的點頭,跟著黃妙走了。


    約莫走了一個時辰,兩人遇見一間破舊的驛站。


    屋頂上空還飄著熱氣。


    沈兮咽了咽口水,想要低頭走去。


    黃妙拉住了她。


    “走一路了,喝點水吧。”


    沈兮沒有抬頭,低聲道:“我身上...沒有錢。”


    她還想在天黑前進山找些果子果腹。


    黃妙淡淡一笑,從鞋子裏掏出兩個銅板,“我有!”


    於是,兩人成功買了一碗白水米湯。


    黃妙喝了兩口就給了沈兮。


    沈兮遲疑的看了她一眼,才將剩下的米湯喝完。


    陰痛的胃得到米湯的眷顧,痛意才減緩幾分。


    就在這時,驛站外走來一群身穿盔甲的士兵。


    沈兮趕忙低下頭,不敢看他們。


    黃妙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沒有動作。


    “掌櫃的,把你們這兒好吃的好喝的全給我上上來!”


    “好嘞!”


    沈兮拽了拽黃妙的衣擺,示意她離開。


    黃妙似是什麽也沒有發現,鎮定自若的坐在原位。


    沈兮急了,正要起身自行離開。


    就聽見那群人談論的話。


    “真是晦氣,遇上邱瑾這麽一塊難啃的骨頭!”


    沈兮愣怔了許久,坐回原位,繼續聽著他們的下文。


    “你們說說,咱們主君可是給他發過多少回勸降書,結果呢,全都拒了回來!”


    “這般厲害的人物,要是死了,我都覺得可惜。”


    沈兮沉寂許久的心髒撲通撲通活了過來。


    太好了!


    阿瑾,沒有死!


    她還活著!


    “要我看,也用不了多久了。”


    “等阿來衲將軍占領臨安府,這新會城,也就可以破了。”


    “哈哈哈哈!”


    那群士兵說著說著,一同大笑起來。


    沈兮眼神變了又變,阿瑾有危險!


    “我還聽說了一件兒事,不知是真是假。”


    “哦?何事?”


    “這邱瑾私底下派出了十多支小隊返回臨安府,竟是為了他的妻子!”


    “哈?還有這事兒?!你莫不是胡扯。”


    “你還別不信,我有一個兄弟,他們親自抓了一隊,審出來的。”


    “嗬,那找到沒?”


    “這我就不知道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邱瑾真是條有情有義的漢子,對國家忠心耿耿,對自己的妻子,也是情深意重!”


    “要真落在我手裏,肯定不舍得殺。”


    “你就扯吧你,還落在你手裏,你能在他長戟下活下來,就算你命大!”


    “哈哈哈哈哈!”


    幾人再次大笑起來,接下來的話,沈兮無心再聽,她隻想快些趕到廣南東。


    黃妙見她起身,也跟著起身離開驛站。


    沈兮越走越快,絲毫沒有察覺身後的黃妙離開了一段時間。


    等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後腦勺忽然傳來一陣劇痛,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眼前一黑。


    身體不受控製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黃妙冷眼看著她,手上拿著一根長棍。


    “別怪我,我這也是沒有辦法了,日後,我定會多給你燒些紙錢。”


    黃妙抓住沈兮的腳,拖著往附近後的叢林裏走去。


    沈兮身上唯一值錢的玉佩被她搜了出來。


    黃妙看著玉佩的材質,驚訝的看著暈死的沈兮。


    這可是上好的羊脂玉!


    這姑娘什麽來頭?!


    疑問在腦中一閃而過,黃妙眼中浮現狠戾。


    管她什麽來頭,都得死!


    沈兮是被痛醒的。


    模糊的視線一點一點清明。


    “嗯...。”


    捂住劇痛無比的後腦勺。


    不經意的抬眸,看見了黃妙的屍體。


    “啊!!”


    黃妙死狀極其詭異。


    四肢像是被人硬生生折斷,離奇的朝四個相反方向折疊。


    脖子斷裂,倒掛在背後。


    眼睛睜得大大的,裏麵滿是驚恐。


    在離她不遠的距離,擺放著一把鏽跡斑斑的柴刀。


    沈兮害怕的撿起地上邱瑾送她的玉佩,快速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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