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的白,蕭夫人不能去看,她是長輩,不能白發送黑發人。


    各自都在院子裏守了一夜,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可以發喪了。


    隻是天才微微亮,寂靜的蕭家被小飛的哭鬧驚擾,小飛一直哭一直哭,怎麽哄都不肯停,連翹也來看過,身體無恙,但哭到聲音都啞了,但小飛就是不肯停,眾人看著小飛的模樣又想到安然,這孩子估計是想自己母親了。


    最後蕭正庭提了句“要不,讓二郎試試。”


    小飛被抱進梅園的時候,才令一夜不動的蕭正禮回過神。所有人都不忍怪小飛,隻有無限的心疼。


    蕭正禮回神,聽到小飛哭得都啞了,才回頭看了一下,寒露實在沒辦法了“二公子,小飛公子哭得嗓子都啞了,誰抱都不行,您能不能試試?”


    終究還是心疼,蕭正禮抱過來,小飛窩在他的懷裏,抽泣了一會,真的不哭了。


    蕭正庭走過來,沒聽到小飛的哭聲,苦笑一聲,有些東西真是奇妙不可言。


    小飛哭累了,在蕭正禮的懷裏睡著了,隻是他依舊躁動不安,總是動來動去,蕭正禮倒是沒有不耐煩,小飛每次動,他都耐心地哄著他。


    隻是才這麽小的孩子,就被穿了這一身的白,蕭正禮還是忍不住紅了眼。


    今日發喪,原本應該由蕭正庭帶著小飛作為家屬在堂上等候,但蕭正庭昨夜坐了一夜,他想了許多後果,天微亮,便去找了蕭太尉,“父親,我有事想請求您。”


    蕭太尉看著蕭正庭眼底的淤青,剛好他也一夜未眠,便招呼他進門喝茶,不過蕭正庭沒有坐下,卻是緩緩跪下,蕭太尉沒有扶他。


    他本就是上位者,別人跪下的時候就是有事求他,讓別人順利跪下也是一種心理安慰。


    “跪完了,就站起來說吧。”


    “父親,您為什麽讓梅園發喪?”


    蕭正禮的事情,這是家隻瞞著蕭夫人跟蕭儀,甚至小飛的身世,也沒瞞住多少人,安然在梅園發喪,可能會引起外麵的人議論,但也有借口就說是蕭家有喜,不想衝撞,所以才在梅園坐。另外就真的還有人說胡話,這也是安然最後一次了,就讓她留在她最喜歡的地方吧,這也是他最後能為蕭正禮做的事情了。


    “梅園,本就為她而建,我隻是覺得她會喜歡那裏。”、


    蕭正庭點頭,然後說出自己的想法“那還請父親再答應一件事。”


    蕭太尉盯著他,蕭正庭也沒退怯,他想了一夜,他覺得如果他不這樣,他以後必定會後悔。


    “一會,我想讓正禮帶著小飛在堂上謝客。”


    蕭太尉知道蕭正庭的用意,隻是......


    “你知道這樣代表什麽嗎?你可能會聽到很多難聽的話。”


    蕭正庭點頭,“我知道,我一會兒會假裝重病,讓正禮替我謝客,當初便是我搶走的,我現在隻是想把應該屬於他的東西還給他。”


    可蕭太尉並不是這麽想,“可她人已經死了,你忍心因為這些事再汙了她的名?”


    蕭正庭低頭猶豫了一會兒,再抬頭,眼神卻是出奇的明亮,“我想她更希望正禮送她。”


    蕭正庭這麽多年都不曾這般請求蕭太尉,蕭太尉看著他的模樣,實在不好拒絕,最後還是答應,不過也提了要求,“對外宣稱你重病,臥床不起,幼兒太小,所以正禮代勞。”


    蕭正庭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謝父親。”


    回到院子的蕭正庭便叫來了三位大夫,急火攻心,蕭正庭正式病倒,臥床不起,甚至街上已經開始傳出蕭大公子病危的傳言,梅園的靈堂,便由蕭二公子帶著小飛在守靈。


    不過天亮之前,嘉慧縣主的院子還迎來了一個人。


    還穿著大紅喜服的蕭正禮,還是趕在天亮之前進了婚房。


    嘉慧縣主坐了一夜,很多事情都想清楚,勸服自己,但不爭氣的她,在聽到蕭正禮過來了,還是忍不住心生歡喜,心底那點小期待又出來了。


    出門前,還特意照了一下銅鏡,扶正那一頭朱釵,才出門迎蕭正禮,蕭正禮臉色很差,眼底的烏青很重,整雙眼都是紅腫,很明顯哭過,哭得很厲害。


    蕭正禮進門,丫鬟們很識相地退下,隻是嘉慧縣主看到蕭正禮的臉色,心底那點小期待也都被澆滅了,隻能在心底咒罵自己,“是不是傻,這種時候怎麽會有那樣的齷齪想法。”


    蕭正禮進門沒有坐下,而是等所有小丫鬟都退下,房內隻剩下兩人之後,朝著嘉慧縣主跪下,嘉慧縣主被他這麽一跪嚇到,愣在原地一下,趕緊扶起他。


    “二郎這是做什麽?”


    蕭正禮給嘉慧縣主磕了一個頭,嘉慧縣主更慌,很想把蕭正禮扶起來,但是力氣不夠,隻能拉著蕭正禮,跪在蕭正禮對麵。


    “二郎,你不要這樣。”


    蕭正禮頭抵著地,他實在抬不起頭看嘉慧縣主,雖然早已跟嘉慧縣主明說,未來他並不會喜歡她,給不了她什麽,但是即便說過,跟現在做的卻是另一回事,終究他還是欠她的。


    “對不起。”


    嘉慧縣主昨晚給蕭正禮找的借口,昨晚想的所有勸服自己的話,被一句話全部擊潰。


    眼淚不爭氣地湧出,隻一下便決堤。


    “這件事過後,你想要怎樣,我都依你,哪怕你想要我這條命,我也義無反顧。”


    嘉慧縣主氣笑了,死有什麽用,她成了寡婦,不是更慘 ?


    “我會為她守靈,明知對不起你,但我不得不這麽做,你可以趁這段時間想想要什麽補償,我什麽都可以給你,對不起。”


    蕭正禮再次鄭重地給嘉慧縣主磕了一個頭。


    蕭正禮磕完頭之後便離開,留下嘉慧縣主一個人在原地,嘲笑著這一切,無奈,無力,卻毫無辦法。


    要說蕭正禮無情無義,齷齪,惡心,可蕭正禮除了他心儀之人是誰沒說,明明什麽都跟她說了,都是她同意之後才做的。


    賜婚不是蕭正禮所求,蕭正禮當初說可以拒婚,是她不同意,是她認為這是唯一一次能夠靠近蕭正禮的機會,所以才抓住不放的。


    婚禮的日子也不是蕭正禮所求,是皇宮給的日子,婚禮前,蕭正禮也問過要不要取消,是她自己不同意的,硬是要這天成婚,這一切也是她自找的不是?


    可笑至極,不知是嘲笑命運的安排,還是嘲笑自己自作自受。


    更是嘲笑自己,現在都什麽時候了,竟然舍不得怪罪蕭正禮一點,明明難受地要死,卻隻能自己躲著哭,還要派人去安慰母親,自己沒事。


    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沒有被人遺忘,是這樣重要的時刻,蕭正禮還會先跟她說明情況,她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忘記今天,忘記今天看到安然滿身鮮血的震驚,看到那雙緊握的雙手的震撼,看到蕭正禮為了心愛之人,為了心中信義的一跪。


    蕭正禮走了之後,又來了蕭夫人,蕭夫人看到她就開始哭,經過剛剛蕭正禮,看到蕭夫人的時候,嘉慧縣主感覺還可以,她是今日最大受害者,因為她作為新婦,被人拋下。


    但蕭家的人又何嚐不是受害者,他們家人走了,因為保全他們的正義。


    她雖是個隻有名義的縣主,但是帝都情況,她還是了解的,但凡九皇子今日勝了,他日必容不下蕭家。


    剛剛她坐花轎來的時候,一路心驚膽顫,生怕半路出岔子,其實安然把人都帶著遠離長街,才保證她的花轎順利到達蕭家,這件事,她也打聽到一點點了。


    說句不好聽的話,她現在毫發無傷地坐在這裏,其實也是安然用命換來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心安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829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829並收藏我心安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