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聽小楚一邊抱怨一邊大笑,寶瑞仔細瞧了瞧妖刀,發現他臉上頸上都有傷痕,頸上有一處傷還靠在大動脈附近,隻怕再偏一分一厘就要人命了,生死相搏哪能象小楚說的那樣動人?妖刀見她目光停在自己頸上,就知道她在想什麽。眾人都隨她的目光望去,見妖刀用手捂著脖子,看來也會後怕的嘛。又是大笑一通。


    妖刀立即眯起他的桃花眼,寶瑞心想,真象是有一輩子那樣久沒見過他這個招牌動作了。他哼了一聲:“你天天睡在床上,都知道你是活著的,就是不醒,我們還慶幸呢,要是你醒著,肯定嚷著要衝出去殺上一份,我怕你回頭醒了說我們好玩的不帶你,就賣了點力氣,多殺了幾個,算是幫你也搶上一份,感動吧?”


    他又指指遠昊狠狠地道:“這個人,麵上看著是好的,可是打架真的不怎麽樣,我都殺得身上全是一條條的破布了,他還是好好的,絕對是偷懶,回頭要好好罰他。”


    遠昊一聽他抱怨,想起那日寶瑞說自己是“謙謙君子,溫雅如玉”,又想起那日拚殺時,妖刀不要命地揮刀殺人,結果在倭寇人群裏被敵人的倭刀劃得衣衫襤褸,不由哈哈大笑,也不為自己辯護。


    寶瑞雖沒什麽力氣,還是可以低聲說話,當下就說:“罰倒是可以的,不過你殺的人多,也討不到獎勵呀,你把臉都弄花了,可沒姑娘找你了。”


    遠昊嘖嘖出聲:“那正好,我見過那個倭人女殺手,發現女人真是太可怖了,寧願臉花點,也別看上我。你們幫我看看,要是不夠花我自己補兩刀。”酈歌笑得捂著肚子歪到一邊,寶瑞隻好無奈。


    抿嘴一笑,才望向小楚,小楚立即接著說:“當時敵人都集中在西邊和南邊,打得十分熱鬧,沒多會西岸上又來幾十艘船,我一看估計就是從北邊退過來的。他們被震遠攔截在外麵,岸中間又泊了許多他們前麵那批人拋下的船,一時擠不進來,就都集中攻擊我們的震遠號,當時真是有點嚇人,我們其他船上的弓箭手不停放箭阻止他們爬上震遠號。當時我們的船都連在一起,如果被他們爬上去,走到其他船上來就太容易了。但是敵人都是窮凶極惡的傢夥,一部分下水往岸上遊,一部分還是繼續攻船,他們沒人指揮,隻是一口氣打殺,真是亂得不行,後來和我們船上的人打在一起,我們也不敢再放箭,隻好拚殺。”


    說到這裏,他停了口,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楚不返,楚不返隻裝作不知。其他人笑得有點賊賊的。小楚抓抓後腦勺說:“本來大哥說過,放敵人上來,船上的人要時刻準備驅船追擊,不得與敵人糾纏的,隻是當時打得實在是都殺紅了眼,船上的人看著岸上殺得熱鬧,都覺得自己在船上呆著難受,就有好多人忍不住衝去支援震遠號,我也去了......”


    寶瑞一聽噗嗤笑了出聲,原來是有人犯了錯誤。


    小楚嘿嘿地笑,又看了一眼他大哥說:“沒殺兩個人就看見大哥在哨塔上揮旗傳令,我就趕緊命大家退回去。岸上敵人太多,我們在船上的隻能盡量she殺一些。不光沐大哥受了傷......”他看看大家,又不說話了。


    這一靜,寶瑞便將眾人都細細又看了一遍,注意到他們有幾人麵上都不自然,無青一直歪著身子站著,右腳似是有問題,她心裏明了,這場大戰下來,犧牲的人命不知道有多少,他們又怎麽可能都安然無恙完好無缺?妖刀的武功不用說,也有傷在看得到的地方,那看不到的地方呢?


    也罷,人都活著在麵前就足夠了,他們不說,是為了不讓她擔心,她現在何必去問,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於是她隻是微笑著點頭,什麽也沒說。


    小楚見狀立即機靈地自動跳過,接著道:“岸上打得非常激烈,不過我們做足了準備,還有寶姐姐原來製的一些炸藥,敵人中了陷阱,後來敵人大概開始覺得暫時攻不下島來,就開始後退,遠昊大哥他們將敵人又逼退到水裏,我們在船上又解決一些。敵人本來就是海盜流寇,組織自然不如我們嚴密,一開始呈退勢就開始潰散,紛紛想乘船逃脫,許多船來時以被我們擊損不能行駛,一時場麵亂作一團,還有人自己搶起來,真是可笑!還有人癡心妄想搶咱們的船,真是自己找死。”


    “我們這些船上的人就等著他們上船跑呢,岸上的弟兄們也不追殺他們,就由著他們跑。我們立即都解纜驅船,將整個水路夾成窄道,敵人的船被我們夾在中間,根本跑不遠,跑散的要麽被我們的炮打中,要麽被我們的四艘海鰍船追上逼回來,一路追擊一路將他們逼到福州臨近,追擊了足有兩個時辰之久,路上死傷的倭寇海盜飄屍無數,這些賊人平時殘害沿岸百姓,我們還不想讓他們死得太痛快呢!一定要讓他們也嚐夠被人追殺圍困的痛苦,讓他們也體會一下命喪於他們手上的無辜之人曾經麵臨的恐懼和痛苦!”


    寶瑞能想像到那些海盜船被楚家的大船逼在海上象貓戲弄老鼠一樣戲弄的場麵,卻一點不覺得殘忍,她本來就是將黑白看得很淡的人,才不講什麽大仁大義,她是小人,覺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真是對極了。


    “關總兵早就安排水兵營的船隊,連日在沿岸五裏內巡弋,一發現我們這邊的情況,就從那麵迎過來夾擊,關門打狗,這樣敵人就更是一個都跑不掉了。最後就結束啦。現在島上也都打掃過了,寶姐姐你好了以後出去一看,咱們的村寨還和原來沒什麽兩樣。天氣也好多了,大家都等著你好起來,再給我們唱歌做好吃的呢。”說到好吃的小楚臉上頓時神采奕奕。


    寶瑞聽得滿臉笑意,雖然錯過了最精彩的一戰,但終於還是雨過天青,她很快就可以到溫州和女兒團聚了,心裏極為滿足,什麽事情都不願意再想。


    眾人見她開懷,也都放下心來。


    定海


    朝廷塘報:


    德慶九年三月十七日,東海楚家配合福建路駐軍福州兵馬營轄下水兵營剿滅海盜倭寇,共殲敵一千二百四十三人。


    福州一地大捷,各地紛紛效之。


    同月,東海沿岸、城鎮,多有海寇滋擾,各地官府及邊防駐兵,得東海楚家提供協助,分別清剿東海流域海寇達三千餘人。


    又有報,此次清剿倭寇期間,發現有福建商人與倭寇長期私下勾結,私相授受之舉。四月,皇帝著正在民間巡視欽差查抄該商人家產,清點計百萬白銀黃金之巨。朝廷聞之震驚,令沿海各地嚴查所有商號財產往來。


    同年四月,東海楚家現任家主,封世襲東海定海侯,特準不入朝。


    福建總兵關海山剿匪協助當地安民有功,著升一級。水兵營在實戰中證明與安定沿海邊防,維護居民有利,著福建路駐兵擴建水兵營,由定海侯協助訓練。福建知州護民有力,褒獎。


    作為支持沿海邊防建設,朝廷將查抄罪民劉氏商人所得家產部分銀兩,撥與福州兵馬營,一是作為褒獎之用,二是擴充水兵營及配備之用,並著福州兵馬營日後負責為東海楚家提供適宜戰備。


    世上之人多是見風使舵,跟風搖頭尤其是官吏對政績的貪慕,一見朝廷對福州剿匪大為讚賞,沿海各地官府也真正對海上流寇的現象重視起來,海上商船和沿海居民的安全問題得到很大程度的改善,東海終於可以迎來長期不安後的一段平靜。


    東海楚家也終於可以漸漸卸下幾百年的重負。


    東海沿岸人氏,一時之間楚姓為貴。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這裏,正文就結束了。


    原先的文稿構思裏,會有較大的篇幅描寫戰役,感覺過於血腥,終於還是決定改成現在這個版本,希望不會讓大家虎頭蛇尾之感。


    之後還會有幾章番外,交代寶瑞等人以後的故事。


    番外


    我叫趙光義


    但我更喜歡我的另外一個名字——阿一。


    這個名字讓我感到自己並不是一個孤獨的皇帝,隻是一個平凡的人,一個有各種欲望的平凡男人。可是叫我阿一那個女人,總是不餘遺力地提醒我,我是個皇帝。她要我不去奢望凡人的感情,克製我凡人的欲望,她隻想要我做一個好皇帝,一遍一遍地提醒我,我是個皇帝,我必須做個好皇帝。


    直到現在,我仍然刻骨銘心地恨她,即使她已經離開人世十多年,我仍然深深地恨她。


    我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讓人如此痛恨。後宮那些女人,每一個都以討好我為終生目標,做讓我高興的事,也從來不阻止我去做我高興做的事。那個女人,卻逼著我每日五更就要早朝,每日必須將所有奏章都閱批過才入睡,從我做皇帝那日起,到現在,都沒有辦法更改。


    我想更改,但卻不能。因為我的書房裏,一直放著她給我最後一封信,那是她的絕筆和對我最後的叮囑。


    她寫的第一句話是:阿一,請不要自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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