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叨叨說了不知道多久,期間元琢多次打斷,詢問其中一些細枝末節。讓本就沒有親眼目睹經過的趙就頭疼不已,差點沒答上來。


    還好事後實地勘查過,從結果推過程雖然不全麵、不詳實,但好歹能說出點東西,不至於當啞巴。


    支支吾吾,斷斷續續,總算把整件事陳述完,把元琢的詢問應付過去。趙就口幹舌燥,心底卻泛出一陣輕鬆。


    抬眼望去,麵前元琢抱手抵頜沉思,臉上笑意不斷,時不時點點頭,看上去對自己的話還算滿意。


    趙就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裏,暗暗鬆了口氣。果然,匯報工作從來都讓人緊張,特別是在老板能要你命的情況下。


    “大伴,叫文玉進宮,現在就去。”


    大殿裏突然響起元琢的聲音。馮公公幾乎瞬間反應過來,在“去”字尾音落下時,便開口回話:“奴才這就去。”


    輕緩腳步落在金磚上,趙就隻在馮公公經過身邊時聽到一點點。他心底震撼了幾秒,隨即釋懷起來,皇帝啊,身邊有個大宗師不是很正常?


    “牧之啊,朕問你,江南的百姓如何啊?”


    元琢的聲音適時響起,打斷他的胡思亂想。趙就微微抬眸觀察元琢的臉色,這種問題,不看看提問者的臉色根本沒辦法回答。


    看見元琢一臉輕鬆愜意,甚至有斜身坐下的閑心,趙就這才明了方向,恭敬答道:“江南富庶,百姓生活安定祥和,自然感恩皇上體恤民眾,治理有方。如今天下歸心,國泰民安,皆得賴皇上心係蒼生,有如天之德!”


    “嗯,嗬嗬嗬。”元琢臉色平靜,看不出是喜是悲。好像對這番直白的馬屁並不在乎,換個話題娓娓問道:“你是靖德幾年考的科舉啊?”


    “臣、臣並未科舉過。”趙就回道。


    哦?元琢眼光閃動,好像突然來了興趣,追問:“並未科舉?是家境貧寒無錢讀書還是?”


    “微臣愚鈍,無讀書之資,隻會舞刀弄劍,皇上見笑。”


    元琢點點頭,沒有再接著問。大殿裏一人站著,一人悠閑坐著,各自沉默著,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一股焦急緊張的氣氛在大殿裏緩緩滋生、彌漫,好在大門在這時被推開,馮公公腳步輕快走進大殿。


    通報道:“主子,陸文玉陸大人已經到了宮外。”


    “宣進來吧。”


    “是。”馮公公輕聲回道。


    往外走的腳步再次響起,不久兩道腳步響起。馮公公先進的門,陸文玉跟在後麵,看見趙就站在大殿裏,陸文玉明顯頓了一刹,但很快反應過來,麵色如常跪下行禮:“臣陸文玉叩見皇上。”


    “起來起來。大伴,去搬兩把椅子來,文玉坐,牧之也坐。”


    兩人異口同聲:“謝皇上。”


    由於沒經曆過皇帝賜坐這種事,趙就隻好學著旁邊的陸文玉。小心翼翼的把半個屁股輕輕放在凳子上,繃緊背部,雙手交疊在腹部正襟危坐。


    到底是第一次,隻學到了姿勢,陸文玉身上那種從容是半點沒學到,反而有點僵硬死板。


    這番畫虎反類犬的舉動,讓馮公公跟陸文玉忍不住低下頭憋笑,而元琢就沒那麽拘謹了,噗呲一笑。


    連忙安慰道:“牧之啊,放寬心些,說不定以後清玄宮的凳子,你還得經常坐呢。”


    “謝皇上教誨。”趙就回道。


    嘴上是這麽說,但屁股還是不敢挪動,隻是彎了彎腰,權當聽進去了。


    看見趙就不為所動,元琢笑笑不再勸,正色問陸文玉道:“歹人火燒楚州官倉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陸文玉道:“臣知道。”


    “知道就好。”元琢聲音提高不少,語氣裏似乎帶著幾分責怪,重重問道:“知道了還不理事,就是失責!官倉這麽大的事,怎麽能如此兒戲?”


    話畢,陸文玉緘默不語,連回話都沒有,好像沒反應過來一樣。馮公公麵露慍色,厲聲道:“回話!”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倒是給趙就嚇了一跳,沒等他緩緩,身前元琢的聲音緩緩傳來:“無妨,欽差遇刺在前,火燒官倉在後,忙中出岔子在正常不過了。”


    頓了頓之後,元琢接著問道:“牧之跟朕說,是胡人放的火。對此,文玉你怎麽看啊?”


    聽到這話,趙就腰板猛然直起,瞳孔狂跳,心裏震驚不已。什麽叫我說的,這話不是你說的嗎?


    陸文玉帶著疑惑瞥了眼趙就,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便瞬間明白了元琢的意思。果斷開口道:“如此膽大包天之舉,必然是胡人所為!臣以為,胡人必定不隻是為一座官倉而來,其所圖甚大!”


    “哦?”


    元琢眉毛挑動,明顯是來了興趣,直勾勾盯著陸文玉,沉聲道:“你的意思是,他們的目的是所有州府的官倉?”


    “是!即使不是全部州府,也是大部分州府的官倉。”陸文玉目光沉沉道。


    沉默片刻,元琢一掌拍在法壇上。眉須抖動,眼眸裏閃爍著怒火,嘴巴不斷囁嚅壓製著心底火氣。


    到最後還是咬牙切齒吼道:“混賬!胡人亡我之心不死!是可忍孰不可忍,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莫非胡人真當我大齊任人拿捏不成?囂張至極!跋扈至極!”


    發泄一通之後,元琢臉上怒意未退,抬眸看著趙就問道:“趙牧之,你明確回答朕,楚州官倉失火,是否是胡人所為?”


    趙就腦子一片空白,嘴巴微張。他很想說“不知道”,但是理智告訴他,必須要說“確實是”。


    兩者在腦子裏交鋒,讓趙就一時之間猶豫不定,遲遲不敢開口。


    一旁的馮公公見趙就不說話,催促道:“皇上問你話呢,回話!”


    咽了口唾沫,趙就艱難的抬起頭,正好迎上元琢因為怒氣而有些扭曲的臉,頓時眼皮一跳。瞥了眼旁邊坐著的陸文玉,隻見他不可察覺的微微點頭。


    見此趙就已經明了,心底直歎氣,有氣無力的扶著凳子跪了下來。


    “微臣遇刺、楚州官倉失火兩事……”


    “確是胡人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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