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珈他們運氣不錯,這場雨直到他們進了城門之後,才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來。


    一口氣衝進家門,隻見廚房裏有炊煙,小黃顛顛地迎過來,但是秋娘不在,謝誼也不在。


    廊下拍了拍臂上的雨粉,她轉身走進堂屋,然後一眼就看到坐在小方桌跟前的沈輕舟。


    何渠唐鈺二人也眼觀鼻鼻觀心站在旁側,老老實實的喊了聲“姑娘”。


    “你們果然先回來了!”


    陸珈一張臉綻開成桃花,高興地拉過小板凳,在沈輕舟對麵坐下來。


    沈輕舟看到了他臉上和鬢角上沾著的泥濘,遞上帕子讓她擦臉。


    等著她擦幹淨,然後又拿起桌上碗勺來給她裝湯:“事都辦完了,倒也不用跑這麽急。”


    “下雨了還不往家裏跑,那是傻子呀!哎,還有吃的!”


    陸珈擦完臉才留意到桌上一大鍋雞湯和兩副碗筷,聞到這香味已經餓了。便順勢往衣服上擦了擦手,接碗喝了起來。


    兩天一夜沒合眼,一天一夜沒進食,實在是餓慌了,刻在骨子裏的那些規矩也靠邊去吧。


    沈輕舟忍不住道:“慢點吃。”


    又把幹淨的帕子放到她麵前。


    何唐二人眼碌碌地瞧著,腦筋此時轉得比磨盤還起勁。


    這還是他們倆第一次看到兩位“主子”同桌進食。


    沈大公子平素可講究了,吃飯前手得洗三遍,有條件還得用花瓣水洗,不愛幹淨的人別指望跟他同桌。


    郭大人飯吃得太香都被他嫌棄。


    所以京城人傳言他極少出去應酬,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被他推掉的人都不怎麽愛幹淨。


    可現在這位公子的眼睛耳朵好像全都失靈了。而且連說話的聲音都軟了。


    嗬!


    這男人還有兩副麵孔呢。


    陸珈喝了兩口湯,抬頭看到木樁子似的他倆,說道:“你們也坐下吃唄。”


    何唐二人忙道:“多謝姑娘,我們倆吃過了。”


    陸珈道:“吃的什麽?”


    何渠憋了會兒,小聲道:“饅頭。”


    “那怎麽行?來喝湯。”陸珈把雞湯往前推了推。


    何、唐不肯說話。


    陸珈扭頭:“他們倆怎麽了?”


    沈輕舟道:“虛不受補。一吃雞湯就拉肚子。”


    一天一夜他們倆都沒給她弄點吃的,讓雇主餓成這樣,還好意思喝雞湯?


    不扣工錢就不錯了。


    “‘虛’?”陸珈在高大又壯碩的他們倆之間來回看了兩輪,“這麽巧,兩個人虛得都喝了拉肚子?”


    “嗯!”何唐點頭:“必須拉!”


    陸珈:……


    沈輕舟給她添湯:“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噢,郭大人留我說話。”


    “就你們倆?”


    “對呀!”


    沈輕舟摸著扇骨:“說了什麽?”


    “嘮家常啊。”陸珈抬頭,“這位郭大人還挺好人呐,一點架子都沒有,清流出身就是不同。是個好官!”


    沈輕舟展開了扇子。


    幽幽搖了兩下,又停下來。


    郭翊沒架子,那他平日有架子麽?


    他道:“不要輕易對陌生人給出這麽高的評價。”


    他擔心的果然沒錯,她就是很容易相信人,太容易吃虧了。日後他不在了可怎麽辦?


    陸珈道:“他幫了我呀。”


    她腦子裏此刻除了雞湯就是郭翊,想起郭翊說“斬立決”時的果斷,忍不住心裏爽,比劃道:“你別看他年輕,沒想到還有股子血性呢!周勝後頭有什麽人,他身為欽差必定知道的,可他好像一點兒也不怕。”


    沈輕舟定定看著她。


    何渠和唐鈺相視一眼,呼吸聲不由自主地調低。


    沈輕舟放了扇子:“我聽說那姓郭的,有媳婦兒了。”


    “那又怎麽了?”有媳婦兒了還不能評價了?


    沈輕舟目光轉向門外,片刻道:“據我所知,他媳婦兒是被他騙過門的。”


    哦?


    這倒是沒聽說過。


    陸珈放下碗筷:“怎麽騙的?展開說說唄。”這等八卦她竟然都不知道。


    “我怎麽知道?”沈輕舟收起了扇子,“反正江湖傳言他那把嘴挺會騙人的,你仔細上他的當。”


    還江湖傳言!


    身後被口水嗆到的何渠與唐鈺撫著牆壁咳嗽。


    說到騙人,誰他爺爺的……能有他會騙啊!


    他都快把自己給騙過去了!


    ……


    秋娘他們忙乎到下晌才回來,陸珈正好也洗了個澡,然後一家人並沈輕舟及何渠唐鈺一起吃了個飯。


    沈輕舟覺得他倆一天一夜不給陸珈飯吃,實屬失職,不配有飯吃。


    於是他倆還是不敢坐。


    後來秋娘再三勸說,沈輕舟才瞟了個眼神過去,最終才得以挨著凳子邊兒坐下來。


    諸事皆定,陸珈準備回房歇一覺,然後再上鴻泰號尋尋劉喜玉。


    掀開被褥正要躺下,一看枕頭她又站了起來。


    定睛站了片刻,她伸手翻了翻床褥,然後轉身就去秋娘房裏:“母親給我鋪過床?”


    “哪裏有那個工夫?”秋娘也剛坐下,“從昨夜到早上都沒停下來喘口氣的,你看看我這被褥都沒動過呢。”


    陸珈皺眉:“那誼哥兒去過我房中?”


    “他也不曾。他也不敢!”


    陸珈眉頭皺得更緊了。


    “怎麽了?”


    “我床被人動過。”


    秋娘想了下,站起來:“怎麽可能?誰會去你房間?”


    陸珈也想不出來會有誰,既然秋娘謝誼都沒有,秦舟他們……應該也沒道理做這種事,那除此之外還有誰呢?


    “會不會是你自己動的,忘了?”


    “不可能。”陸珈篤定地道。她在嚴家生活五年,天天活在人監視下,早就養成了對身邊一切都謹慎小心的習慣,如今她每日起來床鋪是什麽樣子,都會自動印到她腦子裏。


    何況,她很清楚地記得,枕頭底下鋪子賬簿所放的位置,原本是固定方向的,但如今方向不對了。


    “那能是怎麽回事?”秋娘不解,“會不會是看咱們昨夜全都不在,來了盜賊?”


    陸珈默語片刻,說道:“也許吧。”


    他們家如今有錢了,昨夜何渠他們都出去了,來幾個小賊趁火打劫也不是不可能。


    所幸家裏沒藏什麽錢財,今後讓何渠他們多盯著些就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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