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觀眾,後台的相聲演員們也搬了凳子,跑來聽林白說相聲。


    特別是那些學徒。


    這可是觀摩祖師爺的機會。


    他們當然不會錯過。


    林白說得認真,扇子輕輕跟隨自己說的話晃動。


    “在以前啊,每年到冬至的時候,皇上都有一個習慣,得去天壇祭天去。


    為什麽要祭天呢?


    從字麵意思上來說,祭天就是供奉著老天爺,皇上自稱是天子,老天爺的兒子。


    所以祭天,就等同於皇上看他爸爸去。


    去祭天去,光就皇上一個人去還不行,還得需要一個讀祝官。


    這讀祝官其實就是司儀,一般來說都是禮部侍郎擔任這個活。


    鹹豐九年啊,那個時候沒有什麽大喇叭,也沒有話筒,那麽大的天壇,文武百官都站著。


    什麽時候行禮,什麽時候磕頭,那得又一個人在前邊喊。”


    林白的語調不快,甚至每一句話都說得很細,幾乎是揉碎了給大家講。


    所以哪怕講的是以前的事情,眾人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還會隨著林白的一些語調變化而變化心情。


    林白看著觀眾們,繼續往下講,和以往台上不正經的樣子全然不同。


    “這一年的讀祝官姓黃,也是個禮部侍郎,叫做黃銅。


    這個黃銅不一般,他的家裏很有錢,有錢到什麽程度呢,他能花錢買官。


    在當上禮部侍郎之前,黃銅就琢磨過,我到底買個什麽官好呢?


    太大的官他當不了,買不起,而且好多官需要學問,他又沒什麽學問。


    思來想去,禮部侍郎,這個官好。


    而且就這一年的讀祝官當下來,夠四五年的挑費,當這一回,他買官的錢就回來了。”


    眾人聽得入了神。


    林白的聲音好像有一種魔力,讓人不知不覺就想認真的繼續聽他說下去。


    燒餅感歎一聲。


    “哎喲喂,就咱師爺這個節奏,我估計一輩子也學不了。”


    “你說這段咱們不說聽過,咱們自己都講過多少遍了。”


    “就沒有師爺講得這麽有味道過。”


    旁邊的人跟著點了點頭。


    確實。


    講故事其實人人都會講。


    但能將故事講好,這就是一種天賦。


    台上林白沒有受到任何紛擾,繼續往下講。


    “果然啊,花錢操作,今年這一年的讀祝官就是他的。


    想著明天就到正式祭天的日子了,今天,黃銅就在家裏急得不行了。


    要了親命了,沒想到啊,到頭了把這茬給忽略了!


    黃銅在急什麽呢?原來啊,他的嗓子難聽。


    要主持這個天壇,需要一個很好的嗓子,大聲一喊,那麽誰都能聽得見。


    可是黃銅自己說話又沙又啞,祭天大典,這幾個字,他說得非常難聽。”


    說著,林白還用沙啞的聲音喊了一句。


    “祭天大典。”


    給人都聽難受了。


    就跟拿指甲在黑板上摩擦的聲音一樣。


    學完林白又繼續專注。


    “皇上一聽這聲音,當下就急了,當時就得殺。


    黃銅也急了啊,買官的錢沒回來,腦袋還得丟了,這怎麽辦呢?


    在家裏急得到處轉悠。


    哎,就這會兒的功夫,就聽見府門外有人吆喝,豆!腐!


    聽見這聲音,黃銅算是找到救兵了,當下就讓下人把這賣豆腐的給叫進來。


    沒一會功夫,就從外麵進來了個大高個,很精神的一個大夥子。”


    說到這裏,林白就要開始一人分飾兩角了,分別要飾演這個黃銅和那個賣豆腐的。


    林白清了清嗓子,先學那個賣豆腐的。


    “給大人請安。”


    “起來吧,叫什麽名字啊?”


    “回老爺話,我叫黃金。”


    “嗯,是比我值錢,我叫黃銅,這個,你都賣些什麽呀?”


    “回老爺話,我是賣豆腐的。”


    “嗯,我照顧照顧你……”


    “哦,謝謝老爺,那您是要炸豆腐啊?還是要豆腐塊?豆腐絲?豆腐片?”


    “不要那些,以後啊,你也甭賣豆腐了!”


    “吃大典!”


    “老爺,點大了發苦。”


    “我沒跟你說豆腐!我說祭天大典!”


    “我沒聽明白。”


    好家夥。


    林白這演得太好了。


    不需要旁白,也不需要有人在旁邊搭話,就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在台上把兩個人給演活了。


    動作聲音語態都完全不同。


    台下不少人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演得太好了!


    完全是靠自己的硬實力啊。


    沒人打斷林白,林白在台上的表演就十分順暢。


    此刻林白又演到那黃銅的角色了。


    “是這麽回事啊,明天啊,老爺我當這讀祝官,你聽我這嗓子,估計你也能明白這意思,沒別的,我教給你,你替我去喊。”


    “我替您喊?可是我不會啊!”


    “瞧,我不是教給你嗎?聽好了,我說一句,你說一句,跟我學啊,議程開始——來……”


    本來這裏該是那賣豆腐的聲音,但賣豆腐的以為要學黃銅,所以林白也學著賣豆腐的故意嘶啞了聲音開口。


    “議程開始……”


    “別學我這個啊!這還用你幹嘛啊!照你原來,原來怎麽喊?”


    “原來?哦,豆腐!”


    “就是這個啊,要了我的親命了,記得住嗎?”


    “回老爺,記得住。”


    “議程開始——”


    “議程開始——”


    “迎帝神——”


    “迎帝神——”


    “奉富胙——”


    “奉富胙——”


    “好,明天你在前麵,我在後麵,我說一句,你學一句,知道嗎?”


    林白說到這就暫時模仿完兩人的對話了,緊接著看著底下的觀眾。


    “您都知道後來那雙黃吧,就是打這開始的,一前一後。


    到了第二天,淩晨四五點鍾,皇上來了,文武群臣這都來了。


    什麽貝子貝勒,皇親國戚,整個天壇裏麵人都滿了。


    頭裏是皇上,後麵跟著這些親王,文武群臣按品級,一班一班的後麵排雷好了。


    最裏麵,就站著這個賣豆腐的黃金,站好了,穿上黃銅的這套官服,戴上頂戴,還挺精神。


    身背後呢,蹲著這黃銅。


    您還別說,皇上愣是沒有敲出來。


    一是因為起太早了,二是呢,離皇上有一定的距離,三是呢,皇上有點近視眼。


    三樣湊一塊了,沒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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