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車上, 顧修看著喬書聆神清氣爽的表情, 掛上電話,拉過她身旁的安全帶係上, 漫不經心地問:“很高興?”


    喬書聆抬起頭來, 抖著機靈裝傻:“啊?我表現得特別高興嗎?”


    顧修坐回座位上,微微踩下油門, 倒也沒為難她:“那你們剛才聊什麽了。”


    喬書聆歪著腦袋笑笑, 裝模作樣地回答:“沒什麽啊,就是確立了一下母子關係而已,十分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和諧母子關係。”


    顧修知道喬書聆平時一向嘴裏跑火車, 雙手放在方向盤上,眼睛看著前麵的路, 倒也沒有多問:“怕她為難喬琴?”


    喬書聆“嘿”了一下小聲嘟囔:“你咋這麽聰明呢顧同誌, 您這智商看著得有二百五了吧。”


    顧修的智商當然不會是二百五,那不罵人呢嘛。


    但他的腦子的確挺聰明的,以前還在附中上中學那會兒, 一群整天以訓人為己任的老師就對他特別喜歡,畢竟長得這麽敞亮又成績拔尖的小夥並不多見,平時不打架、不搞事,還不亂搞男女關係, 除了不友愛同學、不團結組織,偶爾因為他有倆小姑娘打個架,那根本就是世界和平,就跟天上派來拯救祖國教育事業的小天使似的, 瞅一眼透著可愛,瞅兩眼透著神經病。


    顧修偏頭看了旁邊的人一眼,沉默一瞬沉聲回答:“我姨父是他們那科主任,這事我回去跟他提一提。”


    喬書聆聽見這話,“噌”的一下眼睛就放起光來,要不是顧修在開車,她真能直接抱過去。


    握著個拳頭舉在胸前,做出一副腦殘粉的花癡樣兒,小聲嚷嚷著:“顧哥哥你說你怎麽就這麽帥呢!”


    顧修自打結婚還沒被喬書聆這麽膩歪地喊過呢。


    這會兒見她因為自己姨父犯花癡,一時間都有些不高興了。


    低著聲音問:“我就這種時候帥?”


    喬書聆立馬搖手否認:“哪能啊。您剛才掏支票的時候更帥,真真兒的,那動作,跟老年迪斯科似的瀟灑有魄力。”


    你說這是誇人的語氣嗎。


    顧修抿了抿嘴,倒還真收下了,輕咳一聲告訴她:“那收據我之後會寄到沈友庭她二哥那裏。”


    喬書聆“啊”了一聲問:“沈友庭他二哥?那個挖煤的啊?”


    沈友仁是個地質工程師,一直在山西工作,喬書聆這臭不要臉的,聽見這形容立馬就把人家當成了個挖煤的,解釋什麽都沒用。


    顧修沒有糾正她的喊法,還淡淡地加了一句:“嗯,他哥挺喜歡林婄的,這種錢應該十分願意出,林婄最怕欠他的人情。”


    喬書聆皺起眉頭,瞬間明白了顧修剛才把東西扔給林婄的原因。


    “嘖嘖”兩聲,一臉感歎地喊:“顧先生,想不到你是這麽賊的人啊,平時是不是一直藏著老大一根狐狸尾巴呐!”


    顧修輕笑一聲回答:“怎麽,想摸摸?”


    喬書聆能上顧修的當麽!


    連忙抱住自己的胳膊,一個勁地念叨:“不用了,我摸摸我自己的就行。”


    說完,還下意識地扭了扭屁股,想了想又問:“倒是沈友庭啊,你覺得他跟老塗的事兒靠譜嗎?我看他好像真挺喜歡老塗的,可是,他們差了五歲呢。”


    顧修沒想到喬書聆自個兒腦子缺根弦,還能給別人操碎了心,翹了翹手指回答:“差五歲怎麽了,女的大點會疼人,沈友庭那樣的就得找個能照顧人的。”


    喬書聆聽見他的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指著自己的鼻子,眼睛亮晶晶地問:“年紀大的會疼人啊?那你覺得學姐會疼人不?”


    顧修沒想到自己這位太太還有點兒自知之明。


    在紅燈前停下,半靠過身子,看著她道:“疼人不會,讓人疼倒是挺拿手。”


    喬書聆想到之前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顧修臭不要臉的話,一下子臉就紅了。


    眯起眼睛,憤憤不平道:“顧修,咱們小時候真認識?”


    顧修因為她這麽一句話,猛地一腳踩在了刹車上。


    停在原地好幾秒,才轉過了身來,看著她問:“林婄跟你說什麽了。”


    喬書聆撓了撓自己的大腦門兒,歪著嘴巴道:“沒什麽啊。她就說你小時候有喜歡的人,一直沒找著她。我看你對我挺上心的,以前還經常我忘了你什麽的,我又不傻,能不知道咱們小時候認識嘛。”


    說完,又把臉湊了過去,仔仔細細地盯著顧修那張臉看。


    等那頭顧修猛地抬起眼睛來,眼神深邃地忘向自己。


    喬書聆立馬又輕咳了一聲,迅速往後一靠,倒在那座位之上,捂著自己嘭嘭跳的心髒,十分虛情假意地喊:“額,我才發現,學弟你唇紅齒白,破有貌美潘安之相啊。”


    顧修冷笑一聲,麵無表情地捏著她的臉,一字一句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你上本漫畫裏形容殺豬佬的台詞。”


    喬書聆“嘖”了一聲,欲哭無淚地想:樹大招風,人怕出名豬怕壯,果然粉絲多了忽悠的技術就有些跟不上。


    顧修渾然不覺她的心傷,抓著他的手,揉揉自己的小臉,笑嘻嘻道:“那殺豬佬也是一美男,真的,和你一樣。”


    顧修這會兒卻沒有心思和她瞎胡鬧。


    抬頭平視著眼前的女人,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低聲問:“所以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對麽。”


    喬書聆很是為難地咬著嘴巴,眼睛很是閃爍,透著股尷尬的情緒,小聲念叨:“你…你小時候應該也挺漂亮的吧?我要是見過你,按理說不能忘記的啊,我這人最顏控了,真的,其實咱兩大四在活動室見過一麵,雖然說出來不怎麽好意思,但我一直都有記得你啊。”


    顧修睜開眼睛,低著下巴輕聲開口:“誰說我小時候就一定很漂亮,我要是說我那時候是個誰都嫌棄的胖子呢。”


    喬書聆聽見他的話,猛地一愣,抬起頭來仔細打看了好一會兒,咽一口口水,小心翼翼道:“那…那姓也對不上啊。那小子姓…”


    “我十歲以前跟母姓。”


    喬書聆隻覺腦中一道驚雷響起,就跟渡了天劫似的,嘴巴一時半會兒都合不上來。


    抽著嘴角的半塊肉,很是可怕地問:“你媽…從小也姓方…”


    這不廢話呢麽。


    人方影後不但從小姓方,長大也沒姓過圓!


    顧修看見喬書聆的反應,心裏憋著的一股子氣總算是出了半口。


    可喬書聆不那麽覺得,沉默了好一會兒,還張嘴埋怨起來:“靠,你小子說好跟姐姐一起離家出走,為毛那天沒過來!害的我白白在雨裏等了一下午!”


    顧修聽見她的話,一時間又愣在原地。


    眼睛微微眯起,看著她,不敢相信地問:“你…記不得了?”


    喬書聆覺得他這明顯是在為自己開脫。


    “哼哼”兩聲,沒好氣地喊:“少來,你就是沒膽量,姐姐我那天帶了一大袋破銅爛鐵,連我哥用過的牙套都被偷過來了,差點沒被那包東西壓成個二傻子,還淋了雨,回去住了好幾天的院呢!”


    顧修看著自己的手指,眉頭深深皺起。


    他想,事情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不然喬書聆怎麽會隻有那之前的記憶。


    深吸一口氣,重新抬起頭來,抓著她的手,神情嚴肅地問:“所以,那天其實是我沒有去?”


    喬書聆覺得這廝簡直是臭不要臉的。


    呲了呲嘴,很是不高興道:“不然呢!難怪你這麽稀罕我,感情是內心彷徨,覺得虧欠是吧!”


    顧修看著她氣勢洶洶的表情,的確不像是有一絲陰霾的樣子。


    漸漸鬆開了皺著的眉頭,將手放在她的臉蛋上,輕輕一捏,笑著回答:“被你發現了。”


    喬書聆“哼哼嗤嗤”地扭了扭屁股,裝出很是高風亮節的模樣。


    一爪子把臉上的手扒開,往座位上一靠,很是氣憤道:“把你的爪爪拿開,我生氣著呢。”


    顧修看著她的樣子,隻覺心裏軟得沒了底。


    傾身過去,使勁親了她一口,將臉靠在她的眼前,低聲道:“聆聆姐以前可不會這麽愛生氣。”


    喬書聆聽見他這句話,一下子就像是回到十幾年前。


    眼前的人還是一個肉嘟嘟的胖學生,拉著她的手,眼睛一眨一眨的,顯得格外委屈。


    “噗嗤”一聲笑出來,軟著聲音道:“走開,小胖墩。”


    顧修聽見這句久違的稱呼,也沒有生氣,偏頭又偷了一口香,重新坐回到座位裏。


    聽著後麵車子的催促聲,迅速發動了車子,一邊起步一邊說道:“明天老太太生日,我們得一起過去。”


    喬書聆這會兒臉上還羞紅著。


    腦子有些懵,“哦”了一聲,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嚷嚷了句:“老…老太太?你奶奶啊?”


    這不是廢話呢麽。


    顧修的姥姥早八百年前就見了主席,要過生日那也得是下頭的人過不是。


    喬書聆會這麽驚訝,其實也不是沒有原因。


    畢竟,一早她和顧修結婚的時候,顧家老太太的反應可謂歇斯底裏。


    她不像方菱,什麽都願意聽丈夫的。


    顧老太太作為顧老爺子唯一的老伴兒,年輕時呼風喚雨,到老了也還要濤聲依舊。


    平日裏身體健壯,就喜歡抓著下麵小輩兒們瞎琢磨。


    早些時候,她嫌棄顧修是個戲子生的孩子,雖然不說冷漠,但態度也總是帶著幾分疏離。


    後來顧修各方麵能力出眾,加上顧悠那廝又實在不是個能成事兒的,她才漸漸開始接受這個顧有文的小兒子。


    顧修像是知道喬書聆心裏的顧慮。


    偏頭看了她一眼,輕聲道:“沒事的,今天顧曉的兒子會來我們家裏住,明天帶著他一起去。老太太挺喜歡那小子,不會為難你。”


    喬書聆聽見這話,心想:可顧曉的兒子要是受不了我這樣的神仙怎麽辦呢?


    事實證明,喬書聆的顧慮實在有些無用。


    因為顧曉的兒子顧盼盼一進門,看見喬書聆張嘴就是一句“半月聆聆!”


    得,感情這又是一小粉絲兒呢。


    喬書聆看見顧盼盼那一頭不知用哪個偽劣產品染了色的毛,隻覺兩眼發昏。


    湊過去,抓著他的腦袋,問:“謔,熊孩子牛啊,建國後成精不容易吧,聽說得搖號上崗呢,你這一身裝備怎麽著也得缺倆心眼兒吧。”


    顧盼盼今年才十歲,壓根沒聽明白喬書聆的意思。


    他這個年紀最是追求網絡時尚的時候,聽見她的話還以為她是在誇自己仙風道骨,“哼哼唧唧”小胸脯挺得賊高。


    顧曉站在旁邊也顯得特別的欣慰,看著旁邊的人說:“顧修,你這老婆的確有親和力,盼盼平時不喜歡跟大人玩兒的,有時候說話我們都聽不懂。”


    顧修扯著嘴角,“嗬”了一聲道:“哥你別太看得起她了。”


    話音剛落,那頭顧盼盼就訴苦起來。


    嚷嚷著:“小嬸嬸你不知道,我爸我媽可討厭了,每次我做錯了事兒就給我扣分,到了十分女子單打,到了十五男子單打,等到了二十都男女混合打了!”


    喬書聆“謔”了一聲,心想:這教育方式挺新潮啊,以後我和顧修的崽子也能來這一套。


    可她嘴上不能這樣說,得擺出和顧盼盼同仇敵愾的態度來。


    輕咳一聲,憤憤不平道:“那你再加把油,爭取衝個一本重點分數線,到了500送50,穩賺不賠的。”


    然後又跟他十分熱情洋溢地擊了個掌。


    顧曉這會兒站在原地,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顧修倒是又開口了,隻是聲音無比冷靜,麵無表情道:“因為她作為一個智障,能和你兒子搭成完美的共識。”


    當天晚上,顧曉因為加班還是提早離開了。


    留下顧盼盼一個人在喬書聆的工作室一陣搗鼓,好不容易九點多鍾有了睡意,還一個勁地嚷嚷著要貓貓陪。


    喬書聆上哪兒給他弄隻貓去。


    她自己都沒貓呢,隻能唱著跑調的兒歌把人哄睡了。


    也不是顧盼盼同學是被“優美”的音樂哄睡的還是嚇睡的。


    從房間裏出來,喬書聆隻覺全身乏力。


    站在後院兒的門口,望著天,無奈地喊:“天哪,我什麽時候才能有貓啊,貓貓你來了,我喊你祖宗好不好,我每天就吸你兩分鍾,要不你成精了來看我兩眼啊。”


    這話說出來心酸無比,帶著血一般的控訴之情。


    可生活有時就是這樣殘酷,以前這位同誌沒能有貓,現在懷孕了那更是不可能有了。


    顧修這會兒倒是不知道打哪兒躥了出來。


    伸手將人撈進懷裏,麵無表情地“喵”了一聲,乍一聽像極了一直才做完絕育手術的。


    輕咳一聲,歪著腦袋,一字一句道:“允許你吸五分鍾。”


    喬書聆兩眼一愣,直接低頭埋在了顧修的胸口。


    深吸一口,重新抬起頭來,輕聲歎氣:“哎,這隻老貓的質感略差啊。”


    說完,又低頭瞄了一眼,扯著嘴角道:“還有,你被主人吸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這麽硬。”


    顧修原本就無甚表情的臉上此刻越發冰冷,轉身就往裏麵走。


    喬書聆覺得自己戳到了人家已婚婦男的傷心事,畢竟自己總不能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思春吧。


    連忙拉著他的手喊:“你做什麽去?”


    顧修回過頭來,聲音低沉道:“被主人嫌棄,還成不了精,隻能找隻母貓湊合去。”


    喬書聆兩眼一瞪,輕聲喊:“你敢!”


    顧修於是輕笑一聲,瞬間將人撈過來轉了個身,一臉壞笑道:“不敢的,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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