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李悠然訴說自己的經曆,讓蘇曉柔有些恍然,她其實對李悠然當年的選擇也感到很不理解,甚至覺得李悠然去了中州之後,有些自暴自棄,故意通過這種方式向家裏反抗。可是從李悠然的說法來看,這背後恐怕另有其他隱情。


    過了半晌,蘇曉柔才道:“那當初的時候,你就沒想過跟白叔叔和李阿姨談談嗎?說你的分數可以去選擇更好的學校,去學其他更有前途的專業,我相信以他們的通情達理,完全是能夠說服的。”


    李悠然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道:“曉柔啊,雖然你是京大的高材生,但是你到現在還沒畢業,還沒有真正接觸過社會,所以你還不了解什麽叫做現實世界。


    你懂不懂我為什麽去的中州?我去中州那叫什麽?那是一種對我的懲罰,那叫發配啊!!在林家眼中,我是犯了大錯,所以把我發配到中州去的。所以我在中州所有的選擇,是你李阿姨能做主的嗎?


    表麵上看,我在中州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你李阿姨的逼迫下選擇的。如果不是被逼無奈,哪個母親真的希望自己的兒子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有出息,就這麽庸庸碌碌的過完一生啊。


    你以為你白叔叔很強大,身為贅婿,還能夠擔任林氏集團的董事長,還能夠在外麵養我這個私生子。可是自從他成為林家人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在靈魂上被打上了林家的烙印。


    他使用林家的身份,利用林家的資源的同時,也就決定了,在別人眼中,他就是林家的人。他所有的一切,都必須是在林家的掌控下完成。他所取得的任何成就,都屬於林家。你想想看,在那種情況下,他所做的所有決定,沒有林家在背後推手,這可能嗎?


    所以現在,總有人提什麽獨立人格,我都覺得很可笑。不但很多還在被父母養活的孩子在提,就連還在被男朋友接濟的女孩也在提,甚至就連那些拿了彩禮準備嫁人的準新娘居然也在提。


    他們根本就不明白,人格獨立的前提,首先是經濟獨立。隻要還在拿別人的錢,就永遠也不要說什麽獨立人格。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用人家的,這種人卻在大談什麽獨立人格,這不荒唐嗎?


    你白叔叔做不到人格獨立,接受你白叔叔接濟的李阿姨同樣做不到人格獨立。那當時還在被他們養活的我,有什麽資格決定自己的一切?”


    李悠然覺得自己說的有些偏激了,不得不緩一緩,對麵的蘇曉柔似乎也沒想到,李悠然居然如此看問題,但是好像看起來也沒什麽不對。


    確實,在現實中,拿著別人的資助,就沒資格對人家說不。隻要你敢反抗,人家隻要斷了你的資金來源,你就注定寸步難行。


    蘇曉柔似乎想到了什麽,又問道:“所以你就在上大學之後,不再接受白叔叔和林阿姨給你的學費和生活費?”


    “沒錯,這點我也是進入大學之後才想明白的。如果我繼續拿你白叔叔和林阿姨的錢,就注定我將繼續受製於人。我想要擺脫林家的烙印,就必須靠自己的努力養活自己。


    鍾慶軒、許城陽,還有你,都覺得我在上大學之後,不再接受父母的資助,是出於意氣之爭,是我對父母的反抗,是我不死心,想要繼續鬧下去。


    可事實上,如果當時我繼續接受他們的錢,如今的我就沒資格重回京城,更沒資格當著林家的麵說不。我隻有自己能夠養活自己,才有資格去選擇自己的人生,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


    所以從上大學開始,入學就申請了助學貸款,後來日常的生活費、學雜費、書本費等等,都是靠著我在上學期間,打零工慢慢賺來的。


    最初的時候確實很困難,我經曆過磨難,也經曆過白眼,錯過了很多在大學期間的正常生活,大學期間,我沒有交往過女朋友,沒有參加過任何社團活動,甚至班級遊學和宿舍聯誼,也被我用各種理由躲掉了。


    可是我知道,這是我走向自主的必由之路。不經曆這些,我這一生都將受製於人。


    曉柔,你之前曾經問我,林佳宇和林佳寧可以向你白叔叔道歉後,就從國外回到了京城。我為什麽就不能像他們那樣道個歉,然後提前回京,非要在中州待足五年。你當時覺得是我的傲慢任性所致。


    其實你誤會了,林佳宇和林佳寧可以提前回京,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是林家人,他們向你白叔叔道歉,其實是向林家表示屈服。林家的長輩和族老們,自然不會說什麽。


    可是我能那麽幹嗎?我要是跟他們一樣,也向他們道歉,提前回京。那我這幾年的苦豈不都白受了?回來之後,繼續受製於人,繼續任由林家擺布?所以隻有當我成長到不用受林家的約束也能生存之後,我才能回京。


    我所學的考古專業,畢業之後隻有兩條正路,要麽進考古隊,要麽進博物館,這其實也是林家為我規劃好的路。


    但是在我畢業的時候,我已經整整四年沒有拿過林家的錢,我靠自己活過來了,這也就意味著,我的路走通了。


    所以在大學畢業後自主擇業的時候,我既沒有進考古隊,也沒有選擇博物館,反而選擇了一家拍賣公司。


    那是我第一次掌握自己的命運,也是我可以選擇自己人生的開始。”


    蘇曉柔似乎想到了什麽,又問道:“那你當時既然都已經獲得了自己想要的生活,為什麽還要回京城呢?”


    李悠然自嘲道:“這個問題你也問過我,問我為什麽回京城,為什麽不好好待在中州。那自然是因為有人不願讓我脫離他們的掌控唄。


    你知道嗎,幾個月前,我在上班的途中,遭遇過一起車禍。但是這場車禍並不普通,辦案的警察告訴我,當時肇事司機就是衝著我的命來的,他的目的就是想要撞死我。直到現在,那個製造車禍的肇事司機也沒有找到。


    可是那輛車的主人你知道是誰嗎?


    就是林佳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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