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供銷社門口幾盞昏黃的路燈,散發著微弱的光,將行人匆匆離去的身影映照出來。


    “瞧瞧,外邊天都黑透了,供銷社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馬上就要打烊了,你們還窩在這兒談個沒完。”


    何雨水一邊說著,一邊輕輕跺腳,似在強調時間的緊迫。


    那翠萍正低頭在貨單上標記著重點,聽到何雨水的話,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震驚。


    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掉落在桌上,她下意識地抬手捂住嘴,驚呼道:


    “啊,真的嗎?”


    隨後,她快速環顧四周,辦公室裏亮著的燈此刻顯得格外刺眼,與窗外的黑暗形成鮮明對比。


    她的目光掃過王建國和程海略顯疲憊但依舊專注的麵容,又落到牆上掛著的時鍾,時針已悄然指向了飯點時刻,這才後知後覺地一拍腦門:


    “哎呀,光顧著忙工作了,都沒注意到時間過得這麽快。你們還沒有吃飯呢吧?”


    那翠萍的臉上瞬間浮現出懊惱與自責,她站起身來,快步走到三人麵前,連連擺手,語氣裏滿是歉意:


    “真是太失禮了,這怎麽行呢,走走走,咱們先把工作放一放,去吃飯。大過年的,可不能餓著肚子幹活兒。”


    說話間,她已經率先朝門口走去,還不時回頭催促著,腳步匆匆,顯然是想彌補這份疏忽。


    王建國聽聞那翠萍的提議,臉上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心中知曉此刻大家確實都饑腸轆轆,急需補充能量,便也不做絲毫推辭。


    他利落地將手中的資料整理好,用桌上的鎮紙壓平,以防被風吹亂。


    隨後輕輕拍了拍程海的肩膀,眼神交匯間傳遞出“該吃飯了”的信息。


    程海心領神會,立刻放下手中的筆,與王建國一同站起身來。


    兩人動作整齊劃一,像是訓練有素的搭檔,抖了抖久坐有些褶皺的衣角,跟隨著那翠萍的腳步向門口走去。


    何雨水站在一旁,看著忙碌的眾人,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她早就盼著這頓飯了,畢竟逛了一下午,體力消耗不小,肚子也開始咕咕叫。


    見大家要出發,她忙不迭地將自己采購的大包小包重新整理了一下,確保沒有物品掉落。


    而後雀躍地加入到隊伍當中,蹦蹦跳跳地走著,還時不時和旁邊的王建國分享幾句下午購物的趣事,讓凝重的工作氛圍瞬間變得輕鬆愉悅起來。


    那翠萍穩步走在最前麵,宛如一位領航者。


    她熟稔地穿過供銷社的走廊,路過一間間已經關門落鎖的辦公室,腳步輕盈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每到一處轉角,她都會放慢腳步,微微側身,伸出手示意身後的人注意腳下,盡顯細致與貼心。


    出了供銷社的大門,寒風撲麵而來,她下意識地裹緊身上的棉衣,又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一行人就這樣跟隨著她,朝著國營飯店燈火輝煌的方向大步走去,歡聲笑語在夜色中飄散開來。


    當一行人終於抵達國營飯店門口時,程海的腳步不由自主地頓了頓。


    他抬頭望向眼前這座氣派非凡的建築,目光掠過飯店那高大明亮的玻璃門,門上精致的金屬邊框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耀眼光芒。


    再看那門口身著筆挺製服、站姿挺拔的迎賓員,一舉一動都透著專業與莊重。程海心裏不禁“咯噔”一下,臉上露出些許猶豫之色。


    猶豫再三,他還是伸出手,輕輕拽了拽走在旁邊的王建國的衣角,微微側身。


    湊近王建國的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小聲說道:


    “建國,咱們今天真要在這兒吃飯嗎?”


    說著,他的目光再次掃向飯店內部,隻見寬敞的大廳裏燈火輝煌,一盞盞華麗的吊燈從高高的天花板上垂下,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如白晝。


    鋥亮的大理石地麵光可鑒人,倒映著人們走動的身影;餐桌上鋪著潔白的桌布,擺放著精致的餐具,一切都顯得那麽高檔,那麽遙不可及。


    程海咽了口唾沫,麵露擔憂地繼續說道:


    “你看這地方,一看就不便宜,咱這一頓飯下來,得花好多錢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仿佛能透過布料感受到裏麵錢包的幹癟。


    “要不,咱們還是換個小地方吃吧?實惠點兒,也吃得自在。”


    程海的聲音裏透著質樸與不安,他是真心覺得在這樣高檔的地方消費有些奢侈。


    既怕給王建國增添經濟負擔,又擔心自己囊中羞澀,付不起飯錢。


    在他眼中,吃飯重要的是填飽肚子、聯絡感情,沒必要講究那些排場。


    王建國察覺到程海的局促,嘴角上揚,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他緩緩抬起手,重重地拍了拍程海的肩膀,爽朗地說道:


    “程海大哥,我瞧你這樣子,是第一次來國營飯店吧?”


    說著,他的目光溫和地看向程海,眼神裏滿是理解與包容,似乎早已洞悉程海心中的顧慮。


    “別慌,在這兒吃飯沒你想的那麽可怕。”


    王建國微微側身,湊近程海,聲音低沉而又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裏,放輕鬆些,等進去了你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程海聽著王建國這一番貼心的話語,原本緊蹙的眉頭微微鬆開了些,可臉上還是帶著幾分將信將疑的神色。


    他心裏暗自思忖,這國營飯店看起來如此奢華高檔,消費怎會不讓人擔憂?但見王建國這般篤定,又不好意思再執意反對。


    猶豫再三,他還是抿了抿嘴唇,默默地點了點頭,決定聽從安排。


    於是,程海隻能壓下心底的不安,在隊伍後麵不聲不響地跟著。


    一路上,他的目光時不時掃向周圍,看著飯店門口進進出出的人,那些人衣著光鮮,氣定神閑,愈發襯得他有些拘謹。


    但此刻箭在弦上,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能硬著頭皮,懷揣著對未知的一絲忐忑,隨著眾人一同邁進了國營飯店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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