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哭,一哭就全完了。


    常導沒有給雙方留下寒暄的時間,蘇早走到他麵前,他簡單對蘇早點了點頭,旁邊的編劇監製製片人也都對著蘇早點了點頭,常導目光深深,即便蘇早用頭髮遮擋額前,但是那一大/片紅痕在青年白/皙皮膚映襯下清晰可見,常導盯著看了片刻,但他什麽都沒問。


    「北夷攻破檀州,屠城當晚,洛塵全家被殺,他被當做玩物遭北夷兵將折辱,後被程薊所救。」


    常導拍了拍身邊的一匹矯健黑馬,親自將馬牽到蘇早麵前,微笑道,「它是程薊。開始吧。」


    蘇早從小就覺得,不論是電視劇的導演還是電影導演,都是一群很有個性的人,就像是他爸媽那樣。他爸媽都是導演,可以說,蘇早從小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對這樣的試戲已經見怪不怪了。


    常導要他演的,是少年洛塵的第一次轉變。


    洛塵生在檀州,檀州隸屬燕雲十六州,洛家是當地有名富貴人家,但因北夷南下侵擾,檀州失陷,洛家覆滅,洛塵從富家子弟變成遭人折辱的玩物,他在屠城那一夜所遭遇的不幸終止於程薊的解救。


    常導這簡簡單單幾句話,讓蘇早演繹的,是屠城當晚的洛塵。這麽一大段的戲份,要想在短短十分鍾之內演出來,著實不容易。


    蘇早在原地閉了閉眼,片刻睜開眼後,他就蹲下來,把地上的雜草和泥土往臉上身上抹。在抹的過程中,他的眼神和周身的氣質就變了。


    一旁一直盯著他看的常導敏銳的感覺到,屬於蘇早的明媚陽光在消失,隨即填充進來的,是少年洛塵的憤怒、不甘、絕望。


    現場一片空曠什麽都沒有,可常導監製製片人等人,看著蘇早掐著自己的脖子躺倒在地上不斷掙紮,他們一瞬就明白了,蘇早這是在模擬被北夷兵丁係在馬上拖行玩樂的場景。


    幾個人交換過意味深長的眼神,隨即都被蘇早帶入了戲中。


    洛塵與程薊的初見就是在屠城那一晚。


    程薊帶兵馳援檀州,哪怕日夜兼程可還是晚了一步,檀州屍橫遍野,程薊隻救下了洛塵。


    黑馬小跑至蘇早跟前,脫離魔掌的『洛塵』眼神灰敗,眼底一點不屈的光芒閃動,十分動人。


    蘇早張了張嘴,要說對白的時候,卻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由遠及近,他沒動,心中屬於洛塵的情緒激盪翻湧,卻看見另一匹黑馬落入眼簾。


    令人目眩的陽光中,馬背上俊美優雅的騎手輕揚下巴,微垂眼瞼看著他,朝著他伸出一隻手來。


    蘇早看清那人模樣,心口重重一震,是沈明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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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蘇早有一瞬間的出戲。


    對上沈明鶴眼睛的時候,蘇早稍有些迷離的眼神又立刻恢復了清明。


    沈明鶴穿著白襯衫,袖口捲起至小臂處,露出骨節分明的手腕,黑色褲子掖在長筒靴中,一身優雅驕矜範兒,怎麽看都是個貴公子的模樣。


    他左手握著韁繩,右手掌心向上伸向蘇早。


    他的眼睛沉靜如古井深潭,那不是一雙貴公子該有的眼睛,那是身經百戰運籌帷幄的將軍才有的眼神。


    此時此刻,在馬上朝蘇早伸手的,是剛剛射殺了折辱洛塵那幾個兵丁的將軍程薊。


    他是在邀請,邀請『洛塵』同乘一騎。


    『洛塵』怔然片刻,他緊緊盯著『程薊』的眼睛,眼神的灰敗漸漸褪去,就在他將要把手放到『程薊』手上時,『洛塵』眼中那一點不屈光芒忽然大熾,那如夢遊般的神情一瞬轉換,他猛地單膝跪地:「將軍,我要投軍!」


    「我要投軍!」


    高昂熱切擲地有聲的四個字,驚起馬場外幾隻棲在樹上的飛鳥。


    『程薊』看著跪在眼前的少年,他即便是跪著,頭也是高高昂起的,他看了少年片刻,微微頷首,隨即打馬遠去。


    馬蹄揚起的塵土飛到蘇早的眼睛裏,猝不及防的酸痛襲來,蘇早忍了許久的眼淚從眼眶中湧/出來,他心頭一緊,在聽到常導說時間到了時,他才驀地鬆了一口氣。


    蘇早站起來,抬頭看常導,淚眼模糊間,他看見常導對著他笑:「蘇蘇,叫曹璋來,咱們進去把合同簽了。」


    這意思就是定他了!


    曹璋看蘇早過來又哭又笑的模樣嚇了一大跳,他還沒開口問,就聽見蘇早高高興興地叫他進去:「曹叔叔,常導說叫你進去簽合同。洛塵這個角色是我的了!」


    曹璋剛才在外麵看見蘇早在裏麵折騰自己,又看見沈明鶴騎馬出來,這心裏多少就有底了,聽見簽合同三個字,曹璋就徹底放心了。


    他招呼唐宋:「過來給蘇蘇整理一下。我去找常導。」


    唐宋拿了保溫杯過來給蘇早喝水,然後就要帶蘇早去換身衣服,蘇早卻擺了擺手,喝了水就在場地邊上坐下,沒跟唐宋去。


    「唐哥,我先坐下歇會兒。」


    這裏是私人馬場,沒有閑雜人等圍觀拍照,蘇早額頭和膝蓋疼得要命,他剛才一番折騰,裸/露在外麵的手臂上全是紅痕,疼得他的心都在抽抽,剛才試戲得忍著,這會兒沒人管他,他坐在草地上抱著胳膊就開始流眼淚。


    他哭了一會兒,想起成功拿下洛塵這個角色,又忍不住開心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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