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害怕地衝出房間,關上了門。


    我這才筋疲力盡地倒在床上,一頭暈死過去。


    醒來時,身邊的屍體已經開始散發惡臭。另一個男人也沒有再進來,我摸索著將屍體拖到房間的角落,然後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回到床上。


    我的頭還在痛,我伸出手摸著傷口,鮮血都已經凝結成塊了。


    好疼......


    接下來的幾天,男人都沒有進來,也沒有人來送飯,我身上傷口持續惡化,再加上未曾進食,桌上水壺中的水也快要喝完了。我知道,如果沒有人來,我是真的會死在這裏了。


    我本來是不怕死的,甚至一心求死,可是這一刻竟然也害怕了。


    我好想好想見到林殊,好想見他。


    如果我死了,他該怎麽辦啊。


    我們說好回去成親,是不是我又要食言了。為什麽這麽怕死,是因為他對我太好,好到我幾乎忘記了我痛苦的前半生是怎麽度過的。


    我真的好想他。


    林殊——


    有誰能來救救我,救救我——


    蘇淩還是沒來。或許是鳳羽宮中出現了變故他抽不開身,已經很多日不見人了。但看守我的男人還是來了,他給我送來了飯菜,並且要帶著我轉移。開門的時候,房間裏屍體的惡臭已經充斥著整個房間了。


    或許是這股惡臭引來了鄰裏的察覺,男人不得不帶著我轉移。


    我已經沒有力氣反抗了,好在他也沒有想跟我拚命的意思。我被拖上馬車,轉移到了另一個地方。


    這是一個女人的家裏。


    我被這個女人關進了一間很小的屋子,四麵都是牆,沒有窗戶,地麵鋪滿的是稻草。聽到男人和女人的對話我才知道,這個女人就是我殺死的那個男人的妻子。女人知道了男人死亡的消息,恨不得衝上來殺了我。


    “大嫂子,你若是殺了她,我們可都別想活了。”男人道:“陛下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不僅我們倆沒辦法活,你孩子和你家裏人,全部都得死,大哥已經死了,你和孩子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女人冷靜下來。


    “這個女人之前受了傷,你去藥鋪買點藥,免得她死了。”男人道:“隻要不死,你想怎麽樣都行。”


    我被女人用鐵鏈拴在牆角,鐵鏈的長度不長,女人把水和食物放在我夠不到的地方,如果我需要這些食物,就得一遍一遍爬過去,又被鐵鏈死死地拽住。這種近在眼前卻得不到的滋味,能夠活生生地把人逼瘋。


    我身上的傷口被塗了一些簡單的傷藥,吊著我這口命。


    隨後就是無邊無盡的黑暗。


    沒有人來跟我說話,每次女人來送飯,也是一頓毒打和折磨。男人早告訴過她我會武功,她便在我夠不到的地方實施暴行。我經常被打得遍體鱗傷,卻又被他們傷藥續命,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讓我想到了那個仄逼的地牢。


    那些痛苦不堪的回憶,密密麻麻地湧上來。


    我在地牢裏,沒有希望,沒有未來,被人一步一步逼到絕境,生不如死,豬狗不如的日子。我全身都在顫栗,我很害怕,那個時候,我不知道還有誰在意我,還有誰會來救我。我隻知道所有人都不要我了,世界上沒有牽掛我的人,我自己隻有我自己。


    那個時候我沒有希望,隻是想快點死了,死了就幹淨了。


    可是現在不一樣,我知道,我知道有人在找我,我要等著他,我要等著他。


    “你這個小賤人,肯定是你勾引我丈夫不然他怎麽可能對你動手?”女人唾罵道:“殺人償命,我孩子還那麽小,那麽小就沒有了爹,你這個女人好狠的心啊。”


    “你丈夫他自己,咳咳咳——他自己作惡多端,罪有應得,咳咳咳——”


    女人聽罷,又將我拖起來,狠狠撞在牆上:“賤人!賤人!我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你這個賤人!”


    我的大腦又是一陣眩暈。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在這裏。


    還有人在等我,林殊——林殊——


    女人關門而出,我虛弱地躺在地上,身邊有老鼠細微的響動,冰冷的房間,似乎要把我拖回那個可怕的地牢。


    “你就是個畜生你知道嗎,你不是人。”


    “哈哈哈哈,繼續叫啊,爺就是喜歡聽你叫。”


    “被關到這種地方的人,沒有人能活著出去的,要麽死,要麽瘋,沒有人會來救你了。”


    “我呸!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東西,真是晦氣。”


    我痛苦著,哀嚎著,可是又有什麽用,無非是給自己增添痛苦罷了。於是我就瘋了,徹徹底底的瘋了。那個可怕的地牢,是我再也不願回憶起的。可是現在,我被關在這裏,這一幕如此相似,那些不堪的回憶,總是像海浪一樣湧來。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源於記憶深處的恐懼,我腳上玲玲作響的鐵鏈,清脆冰冷。痛苦,恐懼,麻木,這些情感交錯在一起,似乎要將我整個人撕裂開。我的大腦突然好痛好痛,真的是要爆開了,我死死按住我的大腦,可是它還是疼,不是那種酸痛,而是有什麽東西要從腦海中鑽出來一般,那種鑽心的疼痛。


    “你說真的嗎。真的沒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真的。”


    “發誓?”


    “我發誓。”


    “發誓什麽。”


    “我林殊一輩子都不會騙林小隅任何東西。”


    “如果違背了怎麽辦。”


    “違背了……我就……我就……掛上木牌,遊街示眾。”


    “好,這可是你說的。”


    “嗯。”


    “小殊。明天什麽時候走。”


    “很早。”


    “夜小馬也去嗎。”


    “嗯。”


    “我一刻都不想與你分開,我想一直黏著你。其實我不是一個黏人的人,我知道說這話你也不相信,我本來不想說這些,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我總覺得反正都要走,說這些未免太過矯情,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就是想說……”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其實對我自己沒什麽自信。我長得又不好,也沒什麽特長,脾氣還不好。我害怕你離開我之後會喜歡上別人……”


    “不要害怕。你並不是一無是處,你很好,比任何人都好。你且等等。有了這封婚書,我就絕不會食言。倒是你,莫要看上了鄰家的公子才好。”


    “你可別譏諷我了,就我這樣,不嚇死隔壁公子才好。”


    “夜小馬教你簡單的易容術你學會了吧。”


    “嗯。他還送了我一本書,這兩年我可以好好研究。今天晚上你抱著我……明天你早些走吧,在我睡醒之前離開,我不想道別。”


    這是什麽,這都是什麽,那些本來已經失去了的,支離破碎的畫麵,在我腦中一一拚接,一幕一幕如走馬觀花般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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