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彼丘隻覺緊緊抓住他手臂的那隻手,突然一鬆,下一刻李相夷整個人便軟軟倒了下來。


    他趕緊雙手去扶。


    那人便這樣無聲無息跌入了他懷中。


    他不似平時輕盈且鮮活,讓雲彼丘心裏,說不出來的沉重。


    他本人精通醫術,此時心裏已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隻是仍覺得難以置信。


    雲彼丘顫抖著伸手一一試過,李相夷靠在他懷裏,早已停止了呼吸。


    脈搏、心跳也都沒了。


    “門主?”


    “門主……”


    四周寂靜如死水,隻有雲彼丘自己的聲音響起,顫抖得他自己都快要聽不出來。


    他覺得自己的心,一片空洞茫然,心裏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說:“雲彼丘,你終於還是把他害死了,終於把他害死了!”


    他沒有哭,隻是木然跪坐著,而靠在他懷裏的,是曾經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門主,如今卻這樣無聲無息。


    他終於感到,他一時衝動,端給他的,是怎樣的沉重與痛苦。


    那不是一碗毒藥,是李相夷的整個生命和所有未來。


    是他雲彼丘,將一切明媚燦爛,瞬間化為烏有。


    李相夷說得沒錯。


    他折磨了自己三年,有什麽用?即使殺死了自己,又有什麽用?


    他的門主已經死了,被他害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


    他不想恨他,卻也不可能再原諒他了。


    而他雲彼丘,死都不配,更不配好好活著,他隻能繼續受罪,永遠無法贖罪。


    笛飛聲、林白青和方多病一進門,看到的便是這般情形。


    雲彼丘跪坐著,神情木然,心如死灰。


    李相夷無聲無息靠在他懷裏,臉上淚水未幹。


    笛飛聲隻感覺腦中“嗡”的一聲,一股悲怒情緒翻湧起來。


    “雲彼丘,你滾開!”


    他怒吼出聲,飛身撲過去,推開雲彼丘,攬過那人,眼中已帶著淚。


    雲彼丘被他一掌推開,直接撞到牆上,又摔在地上,當時就吐了一地血,趴在地上,爬不起來,卻竟然未死。


    他隻覺一時之間身體劇痛,生不如死。


    是笛飛聲的摧神掌,而他隻用了不到半成的掌力。


    所以雲彼丘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但他將一直被傷痛折磨,直至最後五感衰退、癡傻瘋癲,慢慢死去。


    可惜,雲彼丘此時眼睜睜看到李相夷死在自己麵前,大受震撼,精神恍惚,根本反應不過來。


    否則笛飛聲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笛飛聲把李相夷小心翼翼護在懷裏,生怕他再受一點傷害。


    他憤怒地瞪著雲彼丘,想要朝著他繼續咆哮,可是那些話一出口,卻變成了悲傷和哽咽。


    “你有什麽資格,有什麽資格……”


    有什麽資格碰他!


    他看著懷中人,已然是泣不成聲。


    恐懼,悲傷,憤怒,無力……


    千萬種情緒一齊,向他湧來,將他淹沒,令他窒息。


    他一時慌亂非常,手足無措,早已忘記了一切都是做戲。


    “李相夷,你醒醒,別睡了……求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


    他懇求著,卑微又無助。


    隻有笛飛聲知道,李相夷是真的死過的,還死過不止一次。


    第一次,明豔少年落海,歸來已是李蓮花,劍神李相夷死於東海。


    第二次,溫潤如玉的青年耗盡揚州慢,獻出忘川花,棄了刎頸、斷了少師,縱身躍下懸崖。神醫李蓮花,死於江海。


    殺人者,人心。


    殺人者,所有人!


    他不知道李蓮花恨不恨,但是他恨。


    他笛飛聲,是真的恨!


    多少人的嫉妒、憤怒、恐懼、私欲,都下在那一碗碧茶中,端給了李相夷。


    後來,又是多少人,破壞他的自由,消耗他的善良,使他無處容身。


    隻剩下一條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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