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不是時機,此月恰逢乞巧節,隨著正日子越來越近,一整條桃溪街的商鋪生意都好得很,可李三卻趕在這個隨便吆喝兩聲都進財的節骨眼兒上,病了。


    小豆子端著藥碗擔憂地看著他,“三公子,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李三有氣無力地擺擺手,看起來臉色蒼白,嘴唇都不似往日紅潤,“不用了,我沒事,你快回學院去罷!”


    “三公子,你快別說了,你都病成這樣,我還上什麽學,待會我就去告幾天假……”


    “不行!”


    小豆子話還沒說完,被李三嚴厲打斷,“我聽劉掌櫃說了,你成績好,今年就可以參加秋闈小試牛刀了,現在都八月初了,不過剩月餘時間,你還不抓緊學習,今年若考不上,又要耽誤一年……”


    小豆子抿唇,“我年紀還小,不急的,賈大人也說了,穩穩當當的更好。”


    李三還是搖頭,“你懂啥?學習學傻了!這出名啊要趁早,你十三歲考上狀元和三十歲考上,那差別可大著呢。”


    那倒是。


    小豆子心裏其實也很重視這次考試,畢竟是第一次參考,可以看看自己到底什麽水平,平時大家都誇讚他聰慧,到底是真的有才學還是看在劉掌櫃的麵子上呢?這一考便知,是以他激動又緊張,可眼下三公子病倒了,他也不能自私地隻考慮自己的前程啊!


    李三見他不聽自己的,還是不肯走,生氣地扭過頭去,“……你若不去學院,我飯也不吃了,耽誤人家前程的壞蛋,餓死算了!”


    “我看看這壞蛋哪裏壞了?”


    李三一聽這聲音,立馬扭過頭來,捂著臉,隻漏出兩隻眼睛眨巴眨巴,“……劉六兒?你怎麽來了!”


    小豆子忙起身讓出一個位置,劉執提著一個食盒,舉了舉,“這不是聽見有人揚言要餓死自己,趕緊過來看看,不然欠我的債不都黃了麽?那還了得!”


    見劉執說的玩笑話挺俏皮的,小豆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劉掌櫃,你快說說我家三公子罷,他現在渾身發燙,病得厲害,還不讓我伺候他。”


    劉執在床邊坐下,李三眼神閃躲,不自在地往裏邊縮了縮,他現在渾身發熱,光著膀子呢,不太雅觀。


    劉執不甚在意地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比昨天抓她的手還燙,是高燒了。


    她手一覆上來,李三就不自覺地閉了眼,長睫垂下來,小貓似的,還挺乖巧。


    劉執笑道,“果然很熱,你知道為什麽麽?”


    李三睜開眼,“為啥?”


    劉執眨眨眼,揶揄道,“因為你是男人唄!”


    李三想起自己昨晚跟她說的話,被她原封不動送回來,又氣又想笑,表情擰巴的。


    劉執轉頭對小豆子說,“打盆水過來,你就去上學罷,這有我呢,沒事兒。”


    小豆子鬆了一口氣,連連道謝,趕緊打了水抓了書包趕課去了,“三公子,我中午還回來。”


    一溜煙跑了。


    李三道,“……這小子還說擔心我,其實根本不是,你看他撒丫子就跑了……”


    “小豆子愛學習是好事……再說,我在這兒他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他心裏知道,我比他自己還靠譜呢!”


    “唔。”


    屋裏就剩二人,李三更不自在了。也不知道跟劉執說什麽,該說的昨天好像也說了,沒得到什麽積極的回應,李三身體不舒服,心裏也不舒服,頗有些心灰意冷,暗中歎了一口氣。


    “怎麽了?很不舒服麽?”


    劉執打開食盒,端出一個碗,“早上我叫小桃去藥鋪抓了藥,熬了藥粥,你喝了能好一些。”


    “你怎麽知道我病了?”李三好奇地看著她,小豆子今天這才出門,肯定不是他說的,那劉執還能未卜先知了?


    劉執攪粥的勺子頓了頓,“……我猜的。”


    “猜的?”李三緊跟著重複了一句,這理由有點兒牽強啊!


    不然呢?說她感應到了?說她昨天沒睡好,看見對麵半夜亮了燈,知道他肯定不舒服了?這話是不是顯得有點兒太曖昧了?


    “你身子弱,又淋了雨,不難猜到。”


    這樣啊!


    李三意興闌珊地縮回頭——是啊,他又沒地位又沒錢,身子還“弱”,說來也真是的,身體多少年都沒啥事,今年這來兩次病兒,還都讓劉執趕上了……唉,唯一比較明顯的優點就是長得還行了吧,可人家賈真也是真俊啊!


    “起來喝點粥罷。”


    劉執把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看架勢要扶他起來。


    李三慌忙道,“不用不用,一會兒我自己喝。”


    “一會兒涼了。”


    “我沒穿衣服!”


    見劉執手都伸過來了,李三趕緊實話實說。


    沒穿衣服?


    劉執笑道,“沒事,大男人怕什麽的?”


    不知怎麽,李三恍惚間覺得劉執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笑得也有些不懷好意,不過應該是自己燒糊塗看錯了罷……


    “但還是披上點衣服,現在熱,一會兒發汗了該冷了。”


    劉執自然而然地摸過他搭在椅子上的衣服,又伸手去扶他。


    李三扭扭捏捏地不好意思讓人家伺候他,暗罵自己身子骨不爭氣,淋個雨都能倒下,是不是真該補補了?


    可眼下也沒別的人,他自己渾身綿軟無力,根本坐起不來,隻得半推半就了。


    呸,這話怎麽聽起來像劉執強迫他幹啥似的!不是半推半就,是勞駕幫忙!


    “不用不好意思,都是好朋友,不拘泥這個,上次你摔倒了不也是我幫的忙麽。”


    劉執用手肘托住他的頭頸,手握住他的肩膀,慢慢將他抬起來。


    李三一聽到“朋友”二字就條件反射地垂頭喪氣,加上渾身發熱腦子裏亂哄哄的,也沒心思想別的。


    劉執沒發燒,腦子則清醒得很,光裸的肩膀觸手細膩,雖然有點燙手,但手感還是很好的。想起上次她趁李三昏睡時還沒忍住占了李三的“便宜”,劉執有點兒心虛,因此刻意加重了“朋友”二字的語氣,好像自我安慰似的。


    嗐,有這樣的朋友麽!


    劉執一邊唾棄自己,一邊胡亂尋思——李三這次咋不暈呢?一回生二回熟,上次比較匆忙,這次應當比較從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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