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罪他當然心知肚明,關鍵是萬萬不敢認哪!


    錢老板被魏知縣這驚堂木敲得一個哆嗦,加之跪地的膝蓋微微發麻,又被人步步緊逼,焦頭爛額的腦子都快炸開了。


    無奈,隻能咽了口口水,硬著頭皮道,“大人,在下還有關鍵證據,請求細細稟報。”


    “說。”


    “這……”


    錢老板左右看了看,有些為難,“大人,此事事關重大……我看最好是與二位大人私下稟報。”


    “嗬,錢老板。”


    一直旁觀沒吭聲的劉執聽了他這話,終於開口道,“眾目睽睽的明鏡公堂之上,你竟公然要求與兩位大人私下密談,莫不是想背後搞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來脫罪?若如此,我們這一眾旁聽的老百姓可不會答應,想必兩位秉公執法的大人也不會答應你這無理要求!”


    “就是就是。”


    “不能給他這個機會!”


    “什麽事兒不能當堂說啊?需要背人的準沒好事兒!”


    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此情此景,大家都覺得這回錢老板的氣數恐怕是要到頭了,原本被他欺負的肚子裏都憋了一口怒氣,這時候紛紛落井下石,不想他再翻身霸淩百姓。


    賈真看一眼劉執,讚同笑道,“沒錯,有什麽冤屈,你隻管在公堂上說出來,是非自有公斷,魏大人判了這麽多年的案,還會冤枉了你不成?”


    錢老板恨恨地看了一圈周圍旁聽的人,暗暗記下都有誰——心說等他這事兒完的,非挨個兒找他們算賬不可!


    尤其是那個茶館的老板劉執,看著明明就是個小丫頭片子,他以為恩威並施好對付,卻不想一時大意竟被她套路了……今日壞事兒的源頭正是因她而起,若沒有她替林家父女打抱不平設計把自己弄到衙門來了,自己此時也不會騎虎難下。


    錢老板甚至隱約覺得,賬本的事兒可能也與她有關。


    不過此時並不是猜想這事兒的時候,即便要報複她,那也是以後的事,眼下要做的是如何明哲保身,他放高利貸的事兒太多,隻要人家想查,一查準沒跑兒,因而他之前才會送前任知府銀子保平安。


    魏知縣此人因為對錢沒什麽興趣,年紀又太大了,送錢送女人都行不通,他這才找上張升的,想著就算魏大人查了,還有前知府給壓著……千算萬算還是差在新來的賈知府身上。


    錢老板琢磨著要阻止他們去查細節,就必須得搞定賈真,但他既然不同意私下交涉,顯然是不給麵子,送禮不行,那就不得不祭出最後一招——威懾他了。


    想罷,他眼珠滴溜溜地轉了轉,滿臉堆笑,“是,賈大人說的是。那我就說了,是這樣,在下有一個親戚,在京城裏任職,姓崔,是位政治巡查官,專門管南部督察的,官做得好做得壞,都是由他向上頭匯報情況,不知二位大人可認得他?”


    聽他終於說出了背後之人,劉執忍不住笑了笑,目光悠悠看向賈真。


    魏知縣倒是不知道錢老板還有這麽一個關係在,拿起那賬本翻了翻,果然看到一條——送京官崔簇黃金五千兩,用來壓製王知府,保順利偷稅漏稅;送王知府紋銀三千兩,王知府認錢,早知道不找崔簇了;又送崔簇紋銀三千兩,他還是有些用的,等王知府卸任了,換其他人不好說,一旦出事還能保自己,怎麽都是有備無患。


    賈真瞥了幾眼,勉強憋著笑,有些明白劉執為何抄寫一夜還樂此不疲了,這錢金寶是怕自己老年癡呆還是怎的!筆記記得這麽清楚明白又富有生活氣息。


    這筆記中的王知府麽,就是臨安之前的知府,去年年末以年紀大了為由,已經主動卸任歸鄉,如今看來,恐怕是拿夠了好處,又怕東窗事發,便早早找個借口退出了這個局。


    崔簇……魏知縣年紀大了記性不大好,勉勉強強想起好像是有這麽個人來——自己眼看都要退休了,的確是不想帶著個不好的名聲下去。


    但——要是姑息縱容,那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便一臉嚴肅道,“笑話,認得如何?不認得又如何?我等為官的功績自有轄內百姓評說,豈是他人一筆一勾就能抹殺的?難道你還想拿當官兒的親戚來壓製我和賈大人不成?”


    “哎喲,誤會了誤會了!”


    錢老板慌忙擺手,笑道,“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喲,大人!我的意思是……我家這位親戚鐵麵無私,就是管這些違法亂紀的事兒的,有這樣的親戚,我又怎會做這種事呢!這裏邊肯定是有小人陷害我,大人還需明查。”


    呦嗬,錢老板不愧是老油條,還真有幾把刷子,敲山震虎,變著法兒的把這層關係說出來了,這會兒還能把話給圓上。


    無論賈真拿不拿得住崔簇,好歹是同僚的親戚,不看僧麵看佛麵,隻要賈真和崔簇沒仇,多少能給個麵子,這事兒最起碼可以延審,好歹爭取些時間想策略。


    這招果然起效,不似魏知縣的黑臉,賈真爽朗笑道,“啊呀,原來你竟是崔大人的親戚啊!說起來我和崔大人還是同窗,倒是從沒聽過他在臨安這麽大老遠的地兒還有親戚呢!”


    錢老板一見事情有轉機,立即滿麵春風道,“可不是麽!那還有假,這事兒誰敢瞎掰呀!原來竟是同窗,真是緣分!要我說,這麽一看,還真不定是有人整我,指不定是我那表甥秉公執法,得罪了人,被人做扣兒陷害哩!哈哈哈……”


    眾人:“……”


    原本大家以為這回錢金寶死定了,誰知突然冒出這麽個京官親戚來,賈知府又笑眯眯地跟他敘上話了,這豈不是……香滿樓的老板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方才他指認的最歡,回頭恐怕要被錢老板的打手報複了。


    賈真見他笑哈哈,拍了下手,“可不是,你說得對啊!是極有這種可能,汙蔑陷害朝廷命官,那可是死罪!”


    他說著,轉向魏知縣,認真道,“魏大人,這案子跨轄區了,雖有些難辦,也不是不能辦,我看事不宜遲,京城路遠,到臨安也得些日子,你現在就要派人去京城傳訊崔大人了,請他來當堂對質,早日洗清罪名!”


    “呃,賈大人,賈大人你聽我說……”錢老板萬沒料到賈真是這種直愣愣不懂變通的性子,慌忙阻攔道,“我看沒有這個必要,京中事務繁忙……”


    “我看很有必要哇!”賈真一臉真摯,“錢老板,這你就不用擔心了,看到有人汙蔑同窗,我真心痛!正好他來了不但能結案,我們也能敘敘舊。”


    “哦,對了,在他安全到達臨安之前,還得委屈錢老板在衙門裏關押些時日了,想必錢老板有這樣的親戚,覺悟又這麽高,也不會有異議的。”


    賈真說完,不等錢老板反駁,魏知縣就緊接著一揮手,“來人哪,把錢金寶和那一眾打手押下去關起來,等候傳喚!”


    “大人,大人!這、這不對頭,不是,不是這回事,我還有話要說,大人!大人——”


    錢老板連嚎帶叫地被拉下去了,再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眾人有些摸不清賈真的意思,賈真起身拱手笑道,“魏大人,就辛苦你帶人去錢家查賬了。”


    魏知縣忙回禮道,“分內之事,應當的,應當的。”


    劉執笑道,“大人,你們不等崔大人來了再去麽?”


    賈真哈哈一笑,“要是出了點兒雞毛蒜皮汙蔑他的事兒崔大人就要出次京,恐怕腿都要跑斷了。”


    眾人都是生意人,精明著呢,立馬都聽出來賈真話裏的意思,這崔大人恐怕不是什麽好東西,可能借著巡查的由子,全國各地都收了不少禮呢!


    而且看他這態度,是不打算放過錢老板這惡霸的,心裏頓時安定了不少,對賈真印象也好了幾分——雖然他一來就老張羅著進學進學的,搞得大家有點逆反情緒,但到底也是好心麽!眼下一看,是個做事的人!


    他幫老百姓,反過來百姓也願意支持他工作,這都是相互的……香滿樓的老板甚至已經開始琢磨著送二兒子去那商學院裏瞧瞧了,反正也不搭什麽。


    賈真感受到大家的情緒變化,下意識看向劉執。


    劉執竟然在公堂下麵衝他輕輕揚了揚下巴,得意一笑。


    賈真也忍不住笑了——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說的就是劉執這樣的姑娘罷?經商之道,為官之道,與人相處之道……他真不知道還有什麽是她不行的。


    這邊二人相視而笑,那邊有人臉拉得老長。


    小豆子扯了扯李三的袖子,“三公子,咱們好像白來了。”


    李三咬牙一字一頓道,“怎、麽、是、白、來?連跑帶顛兒的難道沒鍛煉到身體?”


    小豆子對手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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