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肚子已經嘩嘩響起來,卻沒人來管,這是怎麽回事?


    正在王一民思索的時候,外麵樓梯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王一民一聽,知道是冬梅來了,忙回頭向屋門望去。這時傳來輕輕的叩門聲,王一民忙說「進來」。


    屋門開處,冬梅進來了。不好,真的發生什麽事情了!她往日進門總是麵帶微笑,像才綻開花苞的花朵;今日進門,卻是雙眉緊蹙,像似狂風過後的梨花。她進門後,不停步地急速走到王一民麵前,微微喘息著說:「王老師,您知道不?《北方日報》社讓日本人給查封了,蕭主編讓特務機關給抓走了,整個報社都讓憲兵和警察給把上了,一個人都不讓回家。還有……」王一民驚問:「還有什麽?」


    「還有劇團那邊也來送信說:警察廳和市公署去了幾個官兒,給送去一個劇本,命令馬上排演,說還要接管劇團。柳小姐聽說後馬上就上劇團去了。」


    王一民一拍寫字檯,站起來說:「這麽說是雙管齊下,兩個拳頭一齊打來!」


    冬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是呀,老爺說都是對著他來的。頭會兒那個何二鬼子跑來了,告訴老爺說日本人要抓後台老板。老爺聽著後更是唉聲嘆氣。」


    「老爺現在在哪兒?」


    「在東邊二樓小書房裏。」


    「就他一個人嗎?」


    「不。太太和小姐都在。」


    王一民看看表,稍微思索一下對冬梅說:「你立刻過去,悄悄問問小姐,我馬上要見老爺,可以不?」


    「好。」冬梅應一聲轉身就走,但走了兩步又站下問,「您還沒吃飯吧?再不……」王一民連連擺手說:「等見完老爺再說。你快去吧。」


    冬梅點點頭快步走出去了。


    王一民在屋裏一邊急速走動一邊緊張地思索著:必須馬上摸清盧運啟在重壓下的思想情況,及時向組織匯報,以便採取措施。當前要幫助盧運啟頂住這股壓力,不要亂了陣腳……冬梅很快地跑回來了。她告訴王一民:老爺請他馬上到小書房去。


    王一民問:「還有誰在那裏?」


    冬梅說:「老爺把小姐留下了,其他人都走了。」


    「少爺呢?」


    「他還沒回來。」


    王一民點點頭,轉身往外走,冬梅緊跟在後麵。到了東樓小書房門前,冬梅搶先兩步,打開房門,侍立一旁,請王一民進去。


    屋裏的盧運啟正倒背著身子站在窗前往外看。盧淑娟站在紫檀條幾旁的太師椅靠背後麵,向站在門口的王一民凝望著。條幾上擺著一隻青銅古鼎,古鼎裏升起一縷淡淡香菸,在她臉前輕輕飄拂著,她眼裏好像含著淚水,是香菸熏的還是……盧運啟轉過身來,他那保養得很好的紅潤麵孔顯得有些蒼白,溜直的身板也略顯彎曲。他對著王一民伸手往沙發前一比說:「一民,坐吧。」他已經不管王一民叫「世兄」,而是直呼其名了。


    王一民問候過以後,坐在沙發上了。這時,盧運啟又對著淑娟說:「淑娟,給一民斟茶。」


    門旁站著冬梅他不用,卻叫淑娟斟茶,這老頭兒是怎麽回事?是氣糊塗了嗎?


    淑娟看看冬梅,冬梅卻一低頭,悄聲而敏捷地退出去了。淑娟忙走到茶幾前,捧起茶壺,往比酒盅大不了多少的一隻精緻小茶杯裏倒了一盞綠茶,雙手捧給王一民。王一民忙欠起身,說了聲「謝謝」。這本是當著盧運啟麵表演的一套應有的禮儀,想不到這老頭兒卻眨著細長的眼睛問了一句:「你們還這樣客氣嗎?」


    王一民不知這突然而來的問話究竟包含著什麽意思,便隻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淑娟卻連笑都沒笑,回身坐在她父親背後的一把椅子上了。


    這時間並沒有空多久,大概隻有幾秒鍾,盧運啟就坐在王一民對麵,接著說道:「一民,你知道嗎?報社出事情了,劇團也送來壞消息。」


    王一民點點頭說:「小侄已經聽說一些。」


    盧運啟忙問:「在哪聽說的?」


    王一民立即回答:「是方才問冬梅才知道的。因此小侄才急於要見您。」


    「你對這些突然發生的事有什麽看法?」


    王一民略一沉思說:「小侄認為日本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們打老伯的主意已非一日,幾次請老伯出山,都被您頂回去了。最近,東北各地都相繼出現了一些反滿抗日事件。南滿鐵路和關裏通車,是日本人苦心籌劃好久才得以實現的大事,誰知第一列火車才開出去,就被共產黨遊擊隊把車頭給炸翻了,車上的日本人被殺被俘無其數,公開報導隻說死八人,實際是這個數字的五倍。這件事立即傳遍了世界各國,因為車上還有很多其他國家的人。一直到現在,外國人還不敢坐這趟車,怕被炸死。和這次南滿鐵路事件相呼應的,就是《北方日報》發那消息上說的:北滿共產黨遊擊隊一舉殲滅日本著名的飯田大佐和他所率領的精銳部隊,這又是一個使日本朝野震驚的事件。一南一北兩個大事件,下邊還有許多小事件。這就必然使日本侵略者寢食不安,像坐在火山口上一樣擔驚受怕。為了穩住陣腳,保住這個搖搖欲墜的偽滿洲國,他們就得採取斷然措施。這其中,脅迫老伯出山,用以增加偽政權的資本,甚至是增加日本人自己的安全感,必然成為他們主要措施之一。這樣,他們就不擇手段地扔出撒手銅:封報社,抓主編,派官員控製劇團。所有這些無非都是迫使老伯就範。小侄相信,假如老伯對日本強盜一點頭,這些問題就會迎刃……」王一民話沒有說完,盧運啟忽然一拍沙發,往起一挺身子說:「說得確切!一民,你真是神機妙算,一語中的!方才何占鰲來,透露的正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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