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傳來門插關兒響聲,他忙一拉劉智先,急往牆邊上靠,身子還沒靠穩,大門旁的小角門吱呀一響,就像鬼呲牙一樣地張開了。從門裏擠出來好幾個人,其中兩個手裏還拿著手電筒,一出門手電筒就往四處掃射著照,看樣子像是夜間行動慣了的行家裏手,可不,借著手電筒的光亮,肖光義發現這群人裏竟有兩個挎洋刀的偽警察!糟糕!遇上了一群壞蛋!他忙輕輕拉了一下劉智先,緊貼在他耳邊說:「貼著牆快退,如果暴露了你隻管跑,我斷後。把漿糊罐子給我!」劉智先忙把手中漿糊罐遞給肖光義,然後就貼著牆往後退,肖光義也跟著往後挪動。他身子挪眼睛卻緊緊盯著門口那群人,兩隻手牢牢地抓緊兩個裝漿糊的罐子,準備著力量……原來這院落是原警察廳特務科警尉齊德蔭的新居。這小子仗著會一口日本話,對日寇巴結得又歡,最近被晉級為警佐,提升到道裏警察署當署長。人還沒上任先安好了家,是呀,狗有狗窩,狼有狼洞,署長得有署長的「公館」。署長要找房子還不好辦,很快就在這炮隊街口找好了一所白俄住房。原先是綠色柵欄的矮圍牆,有半人高,和院裏的花草樹木互相一襯托,掩映成趣,別有風味。可是齊德蔭卻嫌不好,他喜歡黑漆大門高院牆,這除了美學觀點不同之外,還有一個隱蔽的原因,就是他不能把院內屋裏裸露在大街旁。他要在這裏麵尋歡作樂,設賭抽頭,「甚至還要幹些見不得人的傷天害理勾當。他於是立即興土木,拆柵欄,築高牆,修大門。


    他有的是敲詐勒索、貪贓受賄來的錢,銀錢出手,什麽都有,何況他還披著一身虎皮呢。所以他的意願很快就實現了。他心滿意足地搬進了新房,新房一共五間,他討了兩個老婆,大老婆住東屋,小老婆住西屋,當間的房子就成了客廳和堂屋地。


    今天晚上,是原來警察廳特務科的一些好友來祝賀他的喬遷之喜。葛明禮也特別賞光,還破例領著小美人筠翠仙一同前來赴宴,這一是因為會日本話的齊德蔭是日本人麵前的紅人,今天當了警察署長,過些時候說不定就會蹦到自己頭上去;二是因為在突擊刑訊作家塞上蕭的案子上得了手,雖然在王一民的問題上他沒有撈到片言隻語,但是在主要目標上卻達到了目的。當他把那份「字據」呈獻給玉旨雄一的時候,這個經常對他瞪著小圓眼珠子的日本頭子竟把眼睛笑成了一道縫,大大地表揚了他。他也因此而興高采烈。所以當他一接到齊德蔭的邀請的時候,就立即應允,並且把筠翠仙也領來了。這除了因為他要借著這個機會好好玩樂一番,以消除一天一宿刑訊塞上蕭的疲勞之外,另外還因為齊德蔭新納的小妾是北市場唱蹦蹦戲的,早年和葛明禮也勾搭過,又和唱落子的筠翠仙挺投緣,所以就高高興興地一同前來了。同來的還有秦得利、王天喜等十四五個人,擺了兩大桌酒席。除了唱落子的和唱蹦蹦戲的助興之外,還從懷春樓和蓮香班叫來了呂翠翠。朱麗麗、李玫瑰等名妓把盞相陪。於是交杯錯盞、猜拳行令地大吃二喝起來,真是髒言穢語中夾著淫聲蕩氣,粗暴的笑罵聲中飄來柔聲媚眼。他們從午後三點一直鬧騰到晚上七八點鍾,葛明禮才領著筠翠仙辭去,還有幾個人也陸續走了。剩下秦得利、王天喜等十來個好賭的傢夥留下來推牌九,於是又長長短短、天槓畢十地喊叫起來。從七八點鍾又鬧騰到過半夜,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牌桌,由齊德蔭領著唱蹦蹦戲的小老婆,打著手電筒送客出房。當他們走到角門前,齊德蔭剛要伸手去拉門插關兒的時候,忽然發現門縫裏夾著兩張摺疊得規規整整的紅綠紙。這是什麽玩意兒?一小時前他送一個中途退出賭場的特務走的時候還開過這扇門,這紅綠紙一定是方才塞進來的。


    憑著他那條反動神經的敏感性,馬上預感到可能出現了情況。他忙伸手拽出一張紅色的打開看,幾乎與他同時,秦得利的手也伸過去拽下來那張綠色的看。其他警察特務也神著脖子看。不看則已,這一看都大吃一驚,原來是反日救國會宣傳湯北大捷的《告哈爾濱市民書》!這群特務都知道反日救國會是共產黨領導的群眾組織。


    關於飯田大住全軍覆沒的消息,昨天葛明禮已經對他們透露出一點,並且也知道他們的舊同夥呂錫五因此而被投入日本特務機關。但是沒想到共產黨的宣傳會來得這樣快,而且還把傳單送到警察署長家裏(肖光義和劉智先並不知道這是誰的家),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上拔毛。所以首先是齊德蔭怒沖沖地說:「真是欺人太甚!捅到我家裏來了。」


    「快開門出去看看。」秦得利把傳單往小兜裏一揣說。


    齊德蔭伸手拉開門插關兒,小門吱呀一開,眾人一齊擁了出去。齊德蔭和他的小妾每人手裏拿一把電棒向四外掃射著照。秦得利嫌小妾照得不地道,一把接過來迅速地晃動著,忽然他聽見西邊牆根下好像有點動靜,便一移電光,向西牆下照去,哎呀!有人!在十四五步遠的牆根下,有一個小傢夥在往後退。隨著電光這一晃,特務堆裏有好幾個人發現了,齊德蔭的手電光也跟過去了,幾個人同時喊起來:「有人!誰!站住!…”正在這時,隻見那小家夥猛往牆外一躍,雙手一搶,黑乎乎的兩個玩意兒飛過來了!其中一個正對著站在前邊的秦得利飛來,這小子忙一躲,他躲過去了,站在他後邊的王天喜可遭了殃,不偏不斜,正打在他腦袋上,隻聽“啪”“媽呀”一聲,他腦門子上15獺鞍捉”四濺,黏糊糊地迸了秦得利一脖頸子,其他人臉上5砩弦捕冀i狹恕0パ劍≌饈鞘裁礎捌婀治淦鰲保沒出聲就誹萌恕澳越迸裂”!與此同時,另一個“奇怪武砌棻也在牆壁上“炸”開了花,這個濺開來的“白漿”更多,而且不光是發黏的液體,還夾著有棱有角的片狀固體,一齊摔到特務們的臉上5砩希有的臉被劃破了,從“白漿”中冒出紅血來……特務們一片驚呼,一片混亂,唱蹦蹦戲的衏尖叫著往門黎P耍一下絆在門檻子上,連滾帶爬地縮回院內……秦得利一摸涼森森的後腦勺子,黏糊糊地抓了一把,忙拿到眼前用電棒一照,又用鼻子一聞,這才恍然大悟地叫喊起來:“是漿糊!摔過來的是漿糊!弟兄們!快攆這撒傳單的共產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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